大门紧闭那刻,孙家新来的小家丁还稍稍有些紧张,身颤抖,口中低声喃喃道:“这恶狗……昨日便咬伤了老刘,今日若是在将这先生咬个好歹……看他如此瘦弱岂是这些畜生的对手……”
“你在心疼他?”老管家并未回头,只是冷哼一声,道:“你在心疼他?……心疼他你去替他被狗咬吧……老夫绝对不会拦着你……”
小家丁虽说才来不久,但也依然知晓老管家的脾性,对方虽说并未表现过生气,但这般阴阳怪气的言语,便已然说明一切。
只是依旧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一双小眼睛不住回头扫过一眼,听着犬吠之声,急忙闭上眼睛,似乎十分不忍一般。
“只是……只是怕咬死了人……咬死了人孙家岂不是要担责任……朝廷若是来抓人,该怎么办……”
“抓人?”老管家顿时有些不悦,大抵听到官府来抓人的言语,比小家丁心疼外人更加值得气恼一般,顿时大声道:“你去问问哪个官府敢来孙家抓人?”
看着老管家如此愤怒,小家丁连忙低下头,甚至连老管家的衣角都不敢抬头去看,只是紧紧的跟在对方身后,一严不发。
“哼。”老管家顿时露出一丝不屑,讥讽道:“便说整个宁远城……不,整个辽东谁敢动咱们孙家……那位大名鼎鼎的沈无言,沈总兵……知道不……”
“知道,知道。”小家丁连忙点头,应道:“打女真人那个……整个辽东谁不知道沈大将军的……他当真是了不起。”
“了不起吧。”老管家显然也十分得意,他轻喝一声,笑道:“这沈总兵与老爷那关系可是了得……说是孙家生意都是那沈总兵照应着的。”
“竟有此事?”小家丁顿时惊讶,忙好奇道:“这事老爷怎的没有提起过?”
老管家顿时会身猛拍了一下小家丁的脑袋,轻哼道:“你在质疑老夫……老夫当年可还与那沈总兵有过一面之缘……当然他当年还不是总兵……这些老夫我也要告诉你?”
看着老管家十分得意的面容,小家丁知趣的点点头,然后深深的将脑袋埋的更深,然后小心翼翼的大量了一番不远处。
“怎么?”老管家目光扫过小家丁一连,心中更加得意,于是有意炫耀一番,便停下脚下步,面向小家丁,轻笑道:“说起来那位沈总兵……”
“老福。”
声音是从老管家身后而来,并不算大,但异常沉重,就像一只大铁椎落在了低声一般,并没有十分大的响声,却有着该有的力量。
声音传来,即便在孙家颇有地位的老管家也是一惊,接着打住口中耀武扬威的言语,转而为一幅凝重的表情,恭敬的回过身,低头道:“老爷……”
老管家面向的是一位身着朴素,罩着一身净衣,两鬓斑白的老人。
老人外边除却十分严肃之外,倒也看不出有任何特殊,倒是更像南边那些尖酸刻薄的河工老板一般,只是那份威严又似有似无的存在。
他简单的一声言语随口而出,却在诸人听来又无比的威严,即便是老管家这般的人物,也要打数个激灵,然后十分恭敬的听着老人接下来的话语。
这样的人物在整个孙家便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孙家大老爷。
老人身后再无他人,看他年纪倒还要比这位走颤颤巍巍的老管家要年轻一些,然而明事理的都知晓,他便是孙家年纪最长的一位。
作为孙家老爷,这几年生意上的事虽说已然交给儿孙去做,但总的来说,还执掌着孙家的一切。
也是因为如此,老人每日照例都会走完孙家在宁远的所有铺,甚至每月也会抽出时间去辽东旁的地方转转,终归一年是要看完所有的铺。
其实以孙家如今的地位,在辽东能开出来的铺,能给孙家带来的好处并不多,其中又有赵钱两家竞争,终归是要差一些的。
孙家根基上便是经营火器,只是这些却也都是私底下的活,由辽东边军卫所出银,他们去找西洋商人购置也好,走海上来也好,又或者是自己造……总之诸般渠道。
当然大明最好的火器始终都存在于京城神机营,然而辽东最好的火器却存在于孙家,而又由孙家到李成梁手中,成为辽东铁骑的武器。
这些年辽东铁骑一日胜于一日,虽说在战功上还稍逊戚继光的戚家军,但实质上硬仗打过不少,即便论起战功来,却也不比戚家军少多少。
虽说这其中多半都是李成梁练功有效,韬略过人之处,但却也不能忽视孙家这些年在辽东的作用。
听着老管家应了一声之后,孙老爷这才微微点点头,然后沉声道:“听闻昨日沈总兵来宁远……说是要李朝,老夫要去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