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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八章 也玩逆天幸银州(1 / 2)

 水云间三楼的大包间十分宽敞,摆了三个大桌子,还留有富余的空间。

方宥善所坐的一桌紧邻窗户,从落地的玻璃能够清晰地看到远处的房屋,以及房屋上的雪,还有天上灰蒙蒙的颜色。

若非是银州刺史,方宥善十分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下温上酒,与几个好友边喝边聊。

但显然,他不敢去做,甚至想一下都觉得恐惧。他来赴宴是忧心州中的富商出了事情,准确地说是儒林县中的商人们出问题。

作为州治所,儒林县既是县衙门的所在,又是州衙门的办公地点,算是银州的政治经济中心,商人们喜欢聚集的地方。

儒林县的县令没来,他的地位不够,他很悲催,他属于传说中上辈子没做好事的那种,附郭,有‘前生作恶,今生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的说法。

如张小宝和王鹃曾经那时的省会城市的市一级官员,本来市里应该他们最大,但省委省政府也在那里办公。

方宥善作为银州最高官员,过得还算不错,今天看商人们一个个严峻的面孔,心里不由得惴惴不安,思忖着‘莫非已无东西可卖?’

方宥善思考的时候菜被端上来,一盘溜豆腐、一盘凉拌猪皮、一大盆白菜、粉条炖五花肉、一盘猪大肠、一盘豆芽拌干豆腐、一份香菇炒里脊、一个清蒸肘子、一堆带肉骨头。

算是八个菜,什么鲍鱼、鱼翅、海参、熊掌、鹿肉等等东西根本看不到。

方宥善长出口气,他真怕商人们点那些菜,那样他马上就得起身离开,否则一个刺史在受灾的时候跑水云间吃那个,真算活腻味了。

即便如此,方宥善看向上菜伙计的时候也小心翼翼的,嘴上不停地说着‘多了,多了,吃不完’等话。

“刺史大人别和我等客气,今天的酒菜不会让州里出钱,一会儿还有个猪脚汤,八个菜一个汤,不多,您看,一大桌十二个人,全能吃掉,总不好吃个半饱,您说呢?”

坐在方宥善坐下手的一人热情开口。

方宥善认识对方,银州商会会长米仓满,是个能够表达幸福愿望的名字。除了他还有两个副会长祁淼、杜尧,加上一帮理事,皆为银州各个行业的翘楚,说银州的商品受他们控制也不为过。

看一眼窗外仍旧飘落的小雪,再扫一遍桌子上热气腾腾的菜,方宥善说道:“酒,似乎不必了吧?”

“当喝,方大人,今天的酒无论如何您都要陪我等喝上一回,只因事关重大。”米仓满继续笑脸相劝。

伙计端来温酒的器皿,浓浓的白酒香气扑鼻而来,常喝酒的人只须一闻,便可清楚此酒最少有五十度。

祁淼马上接到手,往方宥善面前三钱的酒盅里倒,将将满时停下来,又给别人倒。

“方大人,今日您能赏脸前来,我等心中感激不尽,来来来,如此雪景相衬,当浮一大白。”米仓满端起自己的酒,起身对方宥善相敬,不等对方出声,先仰头喝掉一盅,慢慢呼出口气,赞道:“好酒。”

其他人纷纷跟着学。

见此,方宥善只好端起酒盅在嘴边轻轻民一下,大概有一钱的酒被他喝到口中,轻轻吧嗒两下,再回味一番,点头,承认是好酒。

米仓满连忙把酒盅给刺史大人满上,荐菜:“大人您吃,我是最喜欢吃水云间的大骨头,比拆骨肉好吃,之前不懂为何,后来琢磨着,许是这肉啊,自己努力,吃到嘴里才香。”

说话的时候他还真拿起个大骨头棒子啃两口,蹭一嘴油。

旁人同样拿起骨头啃,对别的菜根本不关注。

方宥善疑惑‘骨头真的很好吃’,如是猜着,他伸出筷子夹到一根看上去肉好弄下来的肋排,用牙撕着吃到嘴里,略微咀嚼,眉头便皱了起来。

‘水云间的骨头?水云间要是把骨头煮成这个味道那就不叫水云间,除了盐似乎什么也没放,而且还没煮烂,瞧骨头上白色的浮沫子,应该连一遍热水都没过。’

方宥善很诧异,他不相信水云间做出来的菜会是这个味道。

带着怀疑,方宥善又去夹别的菜,之后满意了,其他七个菜味道好,不愧是水云间,响当当的招牌。

停下筷子,端起酒盅,方宥善去看米仓满。

米仓满正在龇牙,表情痛苦,见刺史望过来,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油乎乎的手抓起酒盅:“大人,喝。”

方宥善再陪喝一口,开始左右瞧,一个个表情似乎都痛苦,问:“不好吃?”

“回大人的话,塞牙了,我之前说过,煮满满一大锅跟用小锅煮不同,他们不信,果然,煮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熟透。”副会长杜尧抱怨着。

“再煮。”米仓满用手在牙上抠捏着,模糊地吐出两个字。

方宥善真茫然了,拿起桌上的牙签盒推过去,问:“盐放的早了吧?”

“对。”米仓满使劲一拍手,说道:“果真,都说煮骨头后放盐,而且骨头要尽量敲开缝儿,肉烂的快,大人,您厉害,我敬您。”

方宥善端起酒盅又喝,他今天倒要看看一帮人找他是想干什么。

米仓满使劲哈出口酒气,裹两下嘴儿,笑着对方宥善说道:“大人,不瞒您说,今天我等把您请来,是有要事相商。”

“好说好说。”方宥善微笑着回应。

“大人,想必您知道,银州大雪,平的地方快没过腰,厚的地方有一人来高。我们呢,昨天半夜时开了个会,决定跟大人您商量,咱银州的常平仓是不是就不用开了?”

米仓满说话的时候给方宥善添满酒,话音落,他托着酒盅再敬。

方宥善愣了,接着突然满脸愤怒,眼睛蹬得溜圆,但少顷,他又面带笑容,不是冷笑,很放松的那种,身体向后倚在椅子靠背上,把酒盅举到嘴边,一仰头喝尽,闭上眼睛回味。

又一会儿,方宥善才睁开眼,笑眯眯地说道:“好酒,都喝。”

“喝,喝。”众人依言相随。

“米东家,米会长。”方宥善和气地对米仓满说话。

“还有诸位会长、理事,不是我方某人不给你们面子,实在是你们过分啊。银州大雪,尔等不让官府开仓放粮,我不说我银州的驻军能不能把你们的家全抄了,我只说,即使你们安排好了在军队中的人手,你们认为你们能发多大的财?

在发财的时候你们能封锁多长时间的消息?而后你们带着钱财朝哪个方向跑?小贝他们多长时间可知道,追你们又需要几许工夫?吃菜。”

方宥善说到这里停住话,开始夹菜。

这下换成商人们愣了,稍后他们互相看看,纷纷露出笑容。

副会长祁淼端起酒盅:“大人,我敬您,您是好官。”

方宥善没动。

祁淼自己把酒喝了,重新倒满,再次托到手上:“回大人您方才的话,小贝他们的护苗队就在银州,若知晓儒林县有商人发灾难财,最多,最多三天便会有前锋部队赶来,从他们之前说出来的驻扎的地方到儒林,不过二百六十余里。

虽大雪封路,但他们三天之内必到,若是派出来的是贴身保护他们的那一小拨精锐,明天这个时候之前,我等绝对是人头落地,二百六十余里,动了杀心的小贝他们,不会让我等活过十二个时辰,我们从不怀疑他们有这样的能力。”

说完,他把酒干掉。

“哦?怕?”方宥善笑着问,还是没喝。

“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祁淼还倒酒,端着:“大人之前误会了,怪我们没解释清楚。”

“对,怪我们。”米仓满跟着说,其他人纷纷附和。

祁淼又道:“大人知道,银州的常平仓里只有粮食,不比京城,京城有长期冷冻的肉、有油、有布帛,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您打开常平仓也没多大用。

我们呢,虽为贱商,却也晓得关键的时候要出把力气。世人都道,天道无情。咱们商会的人呢……就从未指望过老天爷,老天爷死活与我等有甚关系?

说天作孽,有可违,所以呢,咱们决定试试。大人清楚,每逢大灾,受灾之地百姓俱是苦难重重,我们商会的人就想啊,凭什么?凭它苍天一怒?呸!

苍天怒过了,如何?开光县的人还不是被小贝他们接走了,我不知道现在那边怎样,可我相信,他们一定没问题,小贝会把他们安置好。

平日里咱们商会的人都非常闲,眼下正好有事情做,咱们就合计着,也玩把逆天吧。于是找来大人您商量,常平仓不开,银州剩下的三个县,我们管。

您应该看出来了,桌子上的菜大部分都是猪肉,丁锷丁理事家是全州最大的生猪供应商,除开光县外,在其他三个县皆有养殖基地,他已发出电报,让另两个县配合杀猪,从明早开始,免费供应猪骨头汤,同时每刀猪肉价格降一文。”

丁锷随着话站起来,对方宥善抱拳。

祁淼继续说:“我家是卖植物油的,从明天开始,每一提豆油降价一文。杜副会长家是卖粮的,每斗米降价两文,十斤装的面每袋降价三文。会长家出售细绵和成衣,明天一早,棉布一匹降两文,成衣打五折。

还有其他各位理事所管产业,除奢侈品外,都是从明天开始下调银州三县物价。同时从明天开始,一直到道路可供通行之间的日子里,每天早上都有免费的包子、粥、汤、饼等早餐供应,每天中午有免费的骨头汤喝,每天晚上乡亲都可以参加烧烤晚会、看节目。

当然,白天的时候他们得干活,尽快把三县坏掉的房子修好,还有清理积雪。这一切烦请大人安排。

我等商会的人就想在受灾的时候让人老天看看,让它看到一个过节一样的银州,让它看到孩子们欢快的笑脸,让它看看冰冷的大雪中人心有多么火热。大人,拜托了。”

一盅酒又被祁淼喝到肚子里,夸道:“真好喝。”

方宥善此时是满脸震惊之色,听着祁淼说,眼睛在一个个商人的脸上看过,等祁淼喝完酒,他也连忙站起来,对着周围拱了一圈手,拿起小酒壶,也不往酒盅里倒了。

对众人说道:“诸位,你们都是良善啊,是本官想岔了,本官深感愧疚,我敬诸位,诸位是我银州之忠士,是我大唐之脊梁,干。”

他面前的酒壶是四两的,刚才他喝了点,里面还有三两多,他一口气全给干了,比三钱的小酒盅过瘾多了。

“干。”众人同时举盅。

“大人,吃菜,压压酒。”米仓满忙劝菜。

方宥善却扔下筷子,抓起根猪大骨,咬住开始往下撕,边吃边点头,嘴里模糊地说好吃。

其实骨头就放了点盐,还没有熟透,甚至上面还有沫子,但方宥善认为这才是最美味的东西。

他相信从明天开始,所有的银州人都会称赞这个骨头。

他从未想过今天到来会是这样,他甚至没敢想过,他只以为大雪了,需要开常平仓放粮,把突然暴涨的粮价压下去,只要有了吃的,百姓就能坚持。

他考虑过,如果各种商品价格高得过分,他就找商会的人说,说你们难道想惹怒小宝?说你们赚一次钱之后打算倾家荡产?

想来能够吓唬住商会的人,能让银州的物价维持在一个范围之内,等路通以后就好了,大量的救援物资涌进来,价格再也涨不上去。

可是从现在开始,方宥善觉得自己不用再考虑用小宝吓唬谁了,他只要回衙门开始做动员,动员百姓团结起来干活便好,接着是配合商会的人调动各种物资。

再然后呢,还得写一封表彰送到朝廷,实话实说就行。

这是银州的商人,这是银州雪灾时刻的商人。明天的百姓一定会被吓到,他们绝对想不出来,在受灾的时候,银州的物价不仅没有任何的上涨,反而是全面下跌,并且早、中、晚有免费的食物,还有娱乐项目。

老天爷的压迫下,大人不会绝望、老人依旧慈祥、孩子还是那么快乐,不,不应该这么想,应该是大人对为来的生活尤有希望、老人逾发的慈祥、孩子更加快乐。

只不过骨头上的肉真没烂。

塞到牙的方宥善用手抠几下,对周围的人说:“还得继续煮啊,最好是在汤上面加点香菜沫和葱花。”

“大人说的是,我等还会准备好胡椒粉和姜沫,有需要的自己添加,以供驱寒。”米仓满附和着说,还补充了一点。

方宥善满意地点头:“很好,想得周到,回去我会写奏表,到时呈送朝廷,电报要先把消息传过去,让朝廷无须着急,从而更好地调配物资,一会儿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

“多谢大人。”米仓满笑得眼睛眯眯在一起:“我们也这么想的,希望朝廷能在报纸上夸我们几句。”

“会的,会的。”方宥善肯定。

于是宾主尽欢,把桌子上的菜全部吃掉,众人到楼下分别,各自回去安排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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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扎营在黄河边的护苗队忙碌着。

他们需要圈画出空投的地点,很大的一个范围,还要有一条明显的粗线,用树枝堆出来的,有人在那不时地清理落下来的雪,给天上的人一个跟其他地方不同的视觉差,过了线就可以投,不用非要精准到几十米之内。

合河津的人很快与开光县的人融洽起来,大人不累的就找事情做,孩子泡个澡后去休息,即使是一直想和小贝玩的囡囡也没有精神了,躺在褥子上,把自己圈成个团,很快就睡着了。

“我也睡,飞机来了叫我。”跟着担心、忙碌了一上午的小贝挺不住了,把外面的大衣一脱,穿着毛衣就钻进被窝,脑袋一蒙,睡觉。

“都睡,都睡。”小远更没心思傻等,估计还得有会时间飞机才能过来,跟小贝学,和衣而卧。

小远几个更不会硬挺着,一个个找地方去休息。

护苗队的人依旧按照平时训练的样子行事,一部分人完全放松,一部分人处在小憩的状态,一部分人干着轻松的活,一部分人在忙碌。

如此调整的话,可以随时保持有一部分人能够以全盛的状态,投入到突发事件当中,属于最平常的三级战备。

眼下的大雪还不值得护苗队处于一级战备状态下,所以他们很轻松,明暗哨每隔一小时一换,后厨全天二十四个小时不停提供吃食,检修帐篷,清理积雪,对护苗队来是太过平常。

可是在开光县和合河津的百姓眼里,现在的护苗队是在很紧张的状态下,护苗队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忙碌着,暗哨把自己藏在雪下,明哨站着一动不动,流动哨趟着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还有医护人员在给自己这样的百姓检查身体,有人领着孩子上课,做饭的师傅们每隔段时间要来问一声是否饿了、想吃什么的问题,还有人在做防火、防潮、防塌的检查。

实在是太忙了,会把人累坏的。

有人看不下去了,认为护苗队是为了自己等人才如此操劳,于是找到孙冒,跟其商量,是不是应该多给自己等人安排点活,别让护苗队的人累趴下了。

孙冒真去找人说了,结果回来的时候却是满脸笑容,对十几个最担心的人招招手,把他们领出去。

十五个跟随的人纳闷,与孙冒来到一个帐篷的外面,看着孙冒轻轻把帐篷的帘子挑开个缝,并示意他们去看,他们就一个个像作贼一样凑到那里。

帐篷里是拼凑的床,共有十个,每张床上睡个人,姿势各不同,在床头的地方放着枪,还有叠好的、脱下来的衣服,透过缝隙没闻到汗泥味,更不曾有脚臭味,反而是有种淡淡的花香,给人的感觉是帐篷里干净、整洁,护苗队的人睡的舒适、安稳。

等十五个人看过,孙冒领着他们一个一个帐篷走,这些全是休息的那部分人,走了几十个帐篷,孙冒停下来,对跟来的人说道:“看到没?还有很多人在睡觉,跟我接着看。”

孙冒又换了几排帐篷,挑开帐篷帘子让人看,里面的人也在睡觉,只是没脱衣服,而且抱着枪,似乎感应到了有人往里看,对着帘子的人睁开眼睛看过来,笑了笑,又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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