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宦官看似冷漠,却暗里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我轻轻一笑“那公公既知独善其身方能明哲保身,那为何屡次三番救梦尘于危难?”
老者看我半晌,哈哈大笑,我轻轻搀扶着他走出殿门。
他缓缓站定了身体,看向快至午时的烈阳,轻轻用手背遮挡,他沉思半晌,眼中划过一丝哀伤,他缓缓回过头来
“老奴不怕姑娘笑话,奴才以前没进宫之前其实成过家,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只可惜世事无常,那一年我家善儿六岁。
村头有一户大户人家,他们当家的张员外,看上我们家的田产,想要扩充庄园,可我们是农民,除了地什么都没有,以何为生,我们自然不同意,可是他们竟采用卑劣手段强取豪夺,趁老奴去镇上卖谷子时,带着许多奴役跑到我家抢夺地契,我家人自是拼命反抗,最后,他们竟残忍地将我老母,妻女全部杀害”
那杨公公说到此处,眼泪纵横,“后来,老奴自然是要去找那张员外拼命,可惜我双拳难敌四手,被他的爪牙打得浑身是血,几欲丧命,是当时路过我们村子的太清真人救了奴才,所以姑娘不必客气,一切都是奴才为还当年欠下真人的恩情,请姑娘莫要放到心上。”
“原是如此,都怪梦尘勾起了公公的伤心事,只是梦尘有一事不明,既然我师父当时救了公公,那为何公公没有让师父替你们全家讨回公道呢?”
“姑娘不知,真人当时听了老奴的诉求,亲自将那员外及手下动过手的奴役绑去了县衙,可谁又能料到,没多久,真人一走,县令竟与员外郎狼狈为间,那张老爷许下重金,便堂而皇之地出了大狱,老奴上告无门,迫不得已才来了这宫中做了敬侍太监,老奴整整挨了十几年,看惯了后宫丑态,才坐得如今的位置,才终有大仇得报之时。”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眼前经历坎坷的老人,他突然咳嗽出声。
我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水递给了他“公公,此乃治外伤的药,还请公公莫要嫌弃”
他轻轻接过“姑娘乃真人亲传弟子,给的丹药自然是上好的丹药,老奴怎会嫌弃”
“想不到公公竟有如此坎坷惨痛的经历,可惜了善儿那般小的年纪,却……
只是,公公年纪大了,万事还是多加小心,以后莫要为了梦尘劳心费力,多多照顾自己才是,切莫再过分伤怀”
杨善,扬善,想必这老人给自己姑娘取名杨善,曾经也是心怀侠义之人。
“姑娘所言,老奴记下了,如今已至午时,姑娘早该进膳了,都怪老奴不该提起这陈年往事,倒惹姑娘伤怀了,耽误姑娘用膳了”
“岂会,那梦尘先行回留香殿,倘若公公有需要梦尘相助的地方,梦尘定竭尽所能,梦尘告退”
我朝那宦官行了礼,才转身离去。
而身后的宦官竟眷恋的看着我的背影,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天,那年尚还年纪尚轻的杨彪在地里干活,贤惠的妻子携着女儿杨善到地里给他送饭,他懂事的六岁女儿也是这般的语气说着
“阿爹辛苦了,快坐到凳子上歇歇”就如那日,女子念他年迈体弱,邀他同乘马车一般语气。
女孩稚嫩的脸庞还似曾在眼前,可惜,时光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
我回到留香殿时,殿门口有一着粉白宫装,目光焦急的身影正在四处张望。
“阿婵?你站这做甚?”我快步迎了上去。
“自然是担心姑娘,皇后娘娘没有难为你吧?”她将我上下扫视,看着我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
“担心我做甚?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身份尊贵,怎会自降身份,与我为难?”
“那就好!”她轻轻拍了拍心口。
我犹疑地看向女子,虽然相处短短两日,女子关切之意并非作假,可是我与皇后之间种种,她一个小小的宫娥怎会知晓?又何谈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