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霏等人回头,立时颤着身子跪倒在地,不安道:“肃王爷……”
来的正是曾与苏晴有过数面之缘的肃王爷,朱瞻远。苏晴与丁月妍也慌忙跪了。
朱瞻远对秦雨霏道:“你起来。”
这秦雨霏其实早有意于朱瞻远,可这京中著名的俏王爷却是个面冷的,年届二十五了还未娶正妃,京中小姐们对他都是又爱又怕。那日湖心赏雪,被秦雨霏瞧见朱瞻远竟与这柳雨晴说话,她心中便先怀了愤恨,后又见朱瞻远奋不顾身亲自下水救人,她心中的嫉恨,就更加深了一层了。
可此时得他独赐起身,秦雨霏心中竟怀了几丝雀跃,看来事情,也不像她原先以为的那样。可她方站稳,便听朱瞻远对她身畔一人说:“你也起来。”
那人是太常寺少卿李广茂家的二小姐,往日向是以秦雨霏马首是瞻的,闻言战战兢兢地站起了身子。
朱瞻远指着秦雨霏对她道:“给本王掌嘴。”
此话一出,不仅李二小姐,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朱瞻远蹙眉道:“还不动手?”
李二小姐哆嗦着手指,轻轻落在秦雨霏的面上。虽然不重,但这动作也已经够羞耻的了。朱瞻远却还觉得不够,对李二小姐道:“你这是当着本王的面阳奉阴违么?”
李二小姐被那氲满锋芒的眸子一扫,险些便吓破胆儿,当即便豁出去了,咬牙闭眼,重重一巴掌甩落在了秦雨霏面上。秦雨霏都还未及反应过来,便被抡得摔在了地上,半面红肿,目中噙泪。
朱瞻远道:“尖酸刻薄,言语粗鄙,毫无大家闺秀风范,秦世康当真不会教女儿。记住,这一巴掌,是本王打你的,秦世康若不满,尽管去皇兄面前告状。”
秦雨霏捂着面颊敢怒不敢言。
朱瞻远走到苏晴边上,牵住她手,将她拉了起来,对众人道:“徐家退亲,是因为本王要娶她。”
苏晴原本尚感念他替自己出头,但他如此说,心中却重重惊吓了一跳,想起这个时代男女牵手多么不符合礼节,想要挣脱却挣不开。
朱瞻远并未给她多做解释的机会,众目睽睽中,拽了她手便带她离去,至一无人处方才松开。
一路走得急,苏晴喘息未定,说:“王爷,你替我解围我很感激,但你这样说,白惹人误会,不太好吧?”
朱瞻远双眸凝视着她,忽而勾唇轻笑了一下,“误会么?”
她未解他话中之意,此时与他独处,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双眸却不自觉地打量起他来。
朱瞻远今日穿得也很是正式,长发不似往日随意披散,而是发冠高束,玄黑锦袍着身,少了几分恣肆,却多了许多华贵和英气,面容更是说不出的俊美,偏偏却带了一丝轻狂。
朱瞻远道:“你的口齿如此伶俐,为何不与她们争辩?”
苏晴说:“贪图一时口舌之快,与她们做些意气之争,又有什么意义?无非是将各人心中的结,打得更死罢了。”
朱瞻远失笑道:“这番话,是在怪罪本王,又为你惹麻烦了?”
苏晴本想说不敢,不知为何出了口却是——“可以这么理解。秦雨霏不敢得罪王爷,也不会怪罪受王爷逼使的那家小姐,自然是将这笔账,都记在了我头上。”
朱瞻远笑了笑,“放心,她不敢。”
苏晴小声嘀咕了句,“不敢才怪。”
不知朱瞻远是否没有听见,并未接话,而是轻笑着,抬眸仰望满树的梅花。
美男美景,这画面很是养眼,苏晴却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告退了。但未及她说话,便见一个小太监奔近前来,“王爷,皇上的御驾马上就要到了。”
朱瞻远点了点头,将小太监挥退,对着苏晴伸出手来,“走吧。”
苏晴瞟了他的手掌一眼,并未递出手去,自顾向前走着。
朱瞻远仿佛轻笑了一下,跟在她的身后。
满园芳梅间,她与他各怀心思,急匆匆地走着。
因为成国公夫人是一品命妇,所以站得很前面,苏晴自然是伴在了她的身侧,便将诸位娘娘们都瞧得很是清楚。殿上却未瞧见皇上,方才朱瞻远也未随她一同进殿。
随着众人拜贺完毕,苏晴正要舒一口气,却听太后指着她开口,对舅母道:“这个,可就是婉婉的女儿?”
舅母矮身福了一福,“回禀太后,正是。”
太后看着很是慈祥,对着苏晴上下一打量,笑道:“这模样,生得当真标致,像极了她母亲。”
苏晴急忙矮身行礼,“多谢太后夸赞。”
“不必拘谨,”太后道,“你母亲与哀家也算是姊妹发小,哀家见着你,便想到了少时。今日高兴,你可有什么技艺,要献给哀家与皇后?”
来了。苏晴在心中嘀咕,还好她早有准备,便微笑道:“臣女愿为太后、皇后、各位娘娘献奏一曲。”
太后正要命人抬上琴来,皇后忽然唤了一声,“母后。”然后对着她,轻声言语了几句。太后面上微讶,“竟还有此事?”
苏晴心中忐忑,不知又出了什么变故。
太后道:“皇后方才告诉哀家,说你的诗名广传顺天府,连皇上都很是赞赏。”
皇后笑道:“本宫提议,这什么琴曲我们往日可听得多了,成国公的外甥女既有此才能,不妨便现场赋诗词一首,为大家助兴。”
娘娘们纷纷附和。
舅母偏头看了苏晴一眼,目中不无担忧。
此时自然推拒不了,苏晴便说道:“那臣女便献丑了,不知太后、皇后,希望臣女以何为题?”
太后道:“皇后往日也很有些才名,便由她命题吧。”
皇后道:“臣妾遵旨。”言罢抬眸打量了一眼窗外,正看见一树芳梅,便笑道:“那便以这梅花为题吧。”
皇后一说梅花,苏晴脑海里瞬间浮现的,便仍是毛爷爷的那首卜算子。想了想这词里也没什么不妥,便故作沉吟了一番,方才吟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好!”只听一名男子在殿后抚掌夸赞。
众人回头,立时一起跪下,“皇上。”
皇上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一面命众人起身,一面走到了殿前,对着太后问安行礼,道了一声:“母后。”朱瞻远也陪同在他的身旁。
太后笑道:“你们兄弟二人,怎么来了也不命人通报。”
皇上道:“朕瞧见母后这热闹得很,不忍心打断了你们。瞻远方才已来了一次,母后未瞧见么?”
朱瞻远低咳了一声,“方才母后正与夫人们在寝殿,儿臣虽然想念母后的紧,但也不敢冒然进入。”
“远儿是个思虑得当的。”太后笑着,便命人赐座。
感觉皇上走到了自己面前,苏晴低着头,却不敢看他。
皇上说:“抬起头来。”
苏晴依言抬头,许是同父同母的缘故,眼前男子的面容与朱瞻远有着少许相似,却少了几分俊美,而多出一些锋芒与精锐来。
皇上见到苏晴,眸色略沉了一下,说:“这等才貌,怕是再也寻不出第二个人了。”
苏晴的心中很是惭愧。
皇后却立时便跟着夸赞,“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这句话正是我等后宫中人所应谨记的,希望各位妹妹共勉。”
众妃纷纷应是。
皇上到了太后身边坐下,依然向苏晴道:“过完年多大了?”
苏晴回道:“回禀皇上,臣女今年十九。”
“十九岁,不小了。”皇上笑道,“可有许了婆家?”
苏晴正准备据实回答,朱瞻远却忽然起身走了过来,拉着她同自己一起跪下。苏晴正不明所以,只听他道:“母后一直询问儿臣是否有了中意之人,今日正是巧了,便请母后与皇兄、皇嫂一起看看。”
苏晴心中顿如打翻了十五只水桶,忙欲开口分辩,朱瞻远借着袍袖遮盖,用力一捏她的手掌,沉声道:“你若想成为我皇兄的妃子,那就尽管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