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一上班,鲁普春接到市安全局报告说,7·13事件的当事人纠集一些农牧民将于今天下午两点半再次到市中级人民法院请愿,请示他如何处置。
匡玉哉的复活让鲁普春很难活,因为关乎命运;悬而未决的农牧民闹事让他很闹心,因为关乎前程,真是祸不单行,祸事凑份子似的接踵而来,前程命运陷入四面楚歌的危机。
听完是安全局的汇报后,这信息就如向鲁普春被搅得发紫的脑液里滴入了一滴蓝色颜料,立即混搭成了黑红的铁血色。这种颜色浑浊、沉重而又血腥,比黑暗更恐怖更有吞噬力。
有多少伟大的创举来自于一个伟大的头脑的灵光一闪,鲁普春的灵光一闪可谓疯狂至极。都说上帝要毁灭一个人首先要令其疯狂,但他疯狂了这么久上帝为何不把他毁灭,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上帝喜欢他这种天才的疯狂,只有把疯狂的天才创造献给上帝时,天赐才实现了价值。平庸是浪费天赐,是对上帝的怠慢。鲁普春兴奋的有些发抖,他真想跪在镜子面前,对自己顶礼膜拜。
稍事平静,鲁普春向市安全局的人指示说,这件事情由市政府统筹处理,市府将本着安定团结稳定大局的原则上会研究如何安抚规劝有关人员,平息事态,今天的请愿就由法院方面自行处理;群众有表达意愿的自由,事情应该在法律程序内进行解决,安全局和公安局只是要关注事态的走向,不要出动警力威慑,以免事态激化失控。
安全局的人走后,鲁普春驱车去了处在风景区的市府招待所,然后叫司机开车去接邢天齐。
一路上邢天齐的情绪就像龚琳娜“唉呀呦”那样忐忑着,那颗心也像忐忑歌词“嘚咯呔嘚啲吺嘚咯呔嘚咯吺”地跳动着。其实,他这些天很想见见鲁普春,毕竟是他多年的主子,毕竟是他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只有当面谢了个罪,才会释了个负,哪怕崩了个溃,也比这样熬煎好些。可是他又怕面对他,他对他的威仪和毒辣是心存畏惧的。邢天齐就像少女等男朋友、地震后等余震似的盼他来,又怕他乱来。
一见面,邢天齐就像耶稣是被自己出卖了似的,诚惶诚恐的忏悔神情灌注鞋底和发梢之间。
可鲁普春亲切和蔼的招呼依然得很,脸上挂着那抹招牌似的微笑,似乎昭示着内心无不灿烂的阳光,可绝不是黑洞。这让邢天齐更加六神无主。雷声大作,雨点稀落;云布无声,满地泽洪。当年皇军就是如此,如果皇军对你凶,只是耍威风;如果皇军对你笑,你就会死翘翘。
鲁普春热情地拉着邢天齐冰冷的手并肩而行,如果说以往鲁普春是拎着一根骨头,邢天齐是撅着鼻子跟着他走,这次却好似鲁普春牵着邢天齐脖绳来到招待所餐厅的。
市府招待所自然是各种名贵的酸的、甜的、辣的、香的一应俱全,可邢天齐偏偏喜欢骚的,以往借着鲁普春的权势在这里没少品尝过。可今天邢天齐却没有这份兴致了,他只是一口一口地往里喝着辣辣的马爹利,一句一句地往外吐着“对不起”。
鲁普春始终是和蔼可亲笑容可掬,并善言解劝:这不怪你,你的把柄在人家手里捏着,有什么办法呢!你顶多算是被“逼良为娼”而已,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不过,如何让匡玉哉适可而止呢?
听到“匡玉哉”三个字,邢天齐就像与曹操青梅煮酒时听到一声惊雷的刘备,筷子也落在了地上,声音像被突然惊起的野鸭子,“匡—玉—哉?”
“贾顺德就是匡玉哉!”鲁普春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扒着一只对虾,然后放在嘴里嚼着。
惊魂像诈尸般被按住后,邢天齐终于把贾顺德那张沧桑的脸幼化成了匡玉哉那青春勃发的俊颜,顿觉内府袭来一股阴森的寒气,阴魂缠身的感觉油然而生。
匡玉哉托名还魂,借冯家奇说事,目的绝不是争得普世公司而已。鲁普春和邢天齐都非常清楚,匡玉哉意欲为自己报仇,这一点就像女孩子的初潮一样必然要来的。
暂时无从考证匡玉哉如何活下来的,当务之急是考虑自己怎么活下去的问题。邢天齐一派如临深渊的表情看向鲁普春,寻求如何逆袭而生的办法。
鲁普春也失去了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的静气,一脸的茫然沮丧,话语显然拖泥带水,“房漏偏遭连天雨。本来农牧民闹事把我搞得焦头烂额,这又杀出了匡玉哉,我已经方寸大乱。这两天市领导在这里开会,我回不去市里了。你马上回市里找郭林商量一下对付匡玉哉的办法,无论采取什么对策都得让匡玉哉闭嘴。等我忙完了,我们再碰头敲定,然后采取行动。”
已经是下午两点,餐桌上的菜肴却没有与时俱进,鲁普春和邢天齐都食不甘味。邢天齐很悲壮地与鲁普春握别后,上了鲁普春的汽车。
汽车刚要启动,鲁普春喊下了邢天齐,嘱咐他好好听听郭林的意见,要沉着冷静。然后递给他一只密码箱,要他与郭林商量完事后,把这个密码箱给甄梅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