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真的能看到吗？瞬间，她湿润了眼眶。那里看起来真的很像大凉山，即便不是，那看起来也太像了。雷公顶、猴儿坡，她觉得她真的能把它们分出来似的，就好像她能亲眼见着春天里，那里不同的山上漫山遍野开着的白的、红的、紫的杜鹃花。
“我来仙山的第一年，也特别想家。”冷素衣从旁开口，又惊了她一下。玉啄骨转头去看，看她面容清冷，和之前一样，没有变化。“不过，我家里已经没人了，空空落落，再也不是一处归宿。”她的声音也纹丝不乱，如冷风冰雪，但她的话却饱含愁思，就好像是转述自另一人一般。
玉啄骨眼里还含着泪，心里一阵搅动，竟为她感到难过。“我家里还有爹，还有姐姐。”她告诉她，说完，也想不出自己为何会这样说。
冷素衣注视着远方，一动不动。“你娘呢？”她问。
“我——我不知道。”她回想了一下，“姐姐也没见过娘，爹只说死了，但却没详细和她讲过。”她说完，意识到自己需要补充解释一下：“我不是爹的亲生女儿，我是姐姐捡回家的。”
冷素衣依然没有动，如雕像般立于山尖。“我不知道我爹是谁。”她平静地说，嗓音混合着风声，像来自天际，“从小我就只和我娘生活在一起，没有别的亲人。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兄弟姐妹，我娘死后，我来了仙山，但在这里，我也没有找出，谁是我爹。”
玉啄骨想了想她的话。“你爹是仙人吗？”她吃惊的问。
“我不知道。”冷素衣面无表情地回答，“但我知道，我娘是仙人。不过，这也是在她临死的时候，才知道的。”
她好像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悲伤，但又好像没有。若她说的没错，那她就是仙人之子——在门徒谷里听他们说，仙人之子都会进到仙灵里面去，成为神灵，不再回来。但显然，冷师姐没有进去。“师姐，你娘是散仙人吗？”玉啄骨好奇地问。
“不。”冷素衣说，“她一直都在仙山，直到有了我。”她顿了一顿，这才又说了下去：“她不想我进仙灵，所以便带我下山，改名换姓，再不用仙法，做了个普普通通的农人。”
玉啄骨张着嘴，好半天没阖上。“你娘，为什么不想你进仙灵啊？”她问，“进去了，就是神灵了，仙山上不是所有仙人之子都去了吗？”
冷素衣终于转过了头来。她看着她，轻声说：“她不想再也见不到我。”
玉啄骨眨眨眼，垂下了眼帘，她好像懂了，可还有些不解。“可是，你还是回来了仙山。”她说，“为什么，没有进去？”
“我来仙山时，已经长大了。不做灵梦，就进不去了。”冷素衣告诉她说，“小时候在家里，总连夜连夜地做梦，梦见白光，梦见奇景，梦见呼唤，那时还不知道这就是灵梦，每次做梦都很开心，每次梦醒都很难受。那种难受就好像生生被人夺走了什么似的，跌下床来，我就大声痛哭。这时候，娘就会冲过来抱紧我，安慰我，说对不起我。可我从来都不懂，她为什么对不起我。”
原来，还有灵梦这种事情……师姐的讲述，让她揪心。她娘愿意抛弃一切、剥夺一切地来爱她，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至少，因为她娘的爱，让她现在能见到冷师姐。也许，这就是缘吧。
“最近这两年，听说那些孩子们也不做灵梦了，不知道是为什么。”她继续淡淡地讲述，“没人再进仙灵，不知会有什么坏处。不过师父说，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灵梦会有一天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