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摆好鞭炮,走到坟前双膝跪下。磕了四个头,然后直身说话:
“爸,我和喜叔来看您了。”
文吴在坟前画了一个圈,这是家乡祭祀的习俗,在这个圈里烧纸钱,说明圈里的纸钱已有主人,这样无主游走的野鬼就不会拿这些纸钱。
文吴看起来很平静,平静的不正常,这是他在强忍悲伤,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失去亲人更为痛苦的了。文吴这些天一直在告诉自己,他必须坚强,否则,他必将一无所有。
一旁的喜叔看出来文吴的刻意隐藏,可是他没有点破,这说明文吴的确长大了。喜叔把纸钱拿到文吴画的圈上方,点燃纸钱,然后拿着一根玉米杆轻轻的挑着燃烧的纸钱,直到纸钱烧成灰烬,文吴跪在一旁,不停的向里面添着纸钱。
“大林哥,我来看你了,带着小文儿。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你我竟然是这番摸样。”
喜叔把玉米杆放到文吴手里,然后他开口了,言语中尽是沧桑。
“大林哥,我想不到我们几十年后会这样相见,我根本不会想到。以前没有机会见面,现在有机会了,我却宁愿没有这个机会。大林哥,你听到了吗?”
喜叔说着说着,抽泣起来。
“小文儿很懂事,很懂事,现在的他长大了,我在他身上能看到你的影子。我们交往没多久,可我从他的眼神里能够看到以前的你。放心吧,大林哥,你走了,婶子和小文儿就交给我吧,我知道怎么办。只做这些,我是无论如何也报答不了你的,也算我占了你的便宜,那么好的儿子和母亲,我求之不得。唉,这么多年没见,我也打听过你很多很多次,可是只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地,以前虽然知道你家,可是我一直没敢去一趟。”
喜叔说着,像是在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大林哥,这么多年你在外面,我在家也听到过你的故事,知道你过得并不好,可是我找不到你,甚至联系不上你。你知道吗?那年多亏你把我救上来,不然的话也不会有现在的我。自从把我救了,还对我那么好,我就又想活下去了,我不是为我自己活,而是为我家活!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全部仰视我!”
喜叔抽了抽鼻子,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当喜叔拿出烟的时候,文吴有点惊讶,相处的这些日子,他从来没见过喜叔抽烟,可是他又很快找到答案了,一个有那么多故事的男人怎么会不抽烟呢?
喜叔打开烟盒,抽出一根递向文吴,文吴迟疑了一下,喜叔又把烟向跪着的文吴推了推,文吴见状接下了。喜叔在把烟递给文吴之后,也没有说什么,自顾自的点着了。文吴拿着烟的手僵在半空,喜叔把火机丢在文吴身边:
“小子,自己点。”
不知怎么,文吴感觉到了喜叔严厉中带着疼爱,于是在爸爸坟前点着了第一根烟。
“大林哥,看到没,这小子长大了吧。你也不用担心了。不像我,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为了给妹妹挣学费,做过苦力,拉过大车,倒腾过煤球,甚至还给人当过保姆洗过脚,干了那么多,却只挣到可怜的一点钱。我也受了不少罪,可是在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就是我得干下去,不管怎样我得弄到钱。那次拉煤球,老板让我开着车送到地方,走的时候天阴阴的,眼看要下雨,可老板还让我去。中途下雨了,煤球全部废了,最后那该死的老板竟然要我赔!没办法,我攒了一些日子的钱全部给他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老板竟然是我那村长的亲戚。知道后的当天晚上我就和老板打了一架,最后我被拘留了半年…………一次我,和人家合伙做一些小买卖,在一次遇到了大客户后那个人竟然拿着人家的定金走了,现在都没找到…………”
喜叔抽着烟,不停讲述着那些年的故事,烟早已经抽没了,还在他的指间夹着。这一下,喜叔讲了好多好多。
文吴跪在一旁仍然是往圈里添着纸钱,在文吴的印象中,喜叔不像是多话的人,可能喜叔好久没有这样倾诉了吧。喜叔说了一会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坐在地上,把盒子放在腿上,然后看向文吴:
“小文儿,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文吴看向盒子,摇了摇头。喜叔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土黄色粗布外套,仔细看来,外套的边缘已经磨开了线,袖口处还有几个小小的洞。
“大林哥,还认得这件衣服吗?那天你把我就出来,就是给我披的这件衣服,我一直留到了现在…………”
文吴看到这件衣服,虽然未见一面,此情此景也不由得让文吴心头一阵感动…………
物质与感情,在有些人心里已经失去了衡量的天平,不再是重不重要的判别,而是金钱至上的追捧。想不通的是那么多人在得到好像可以继续换取其他的钞票时的兴奋,用欲望不断膨胀着贪婪。是不是社会发展太快了,是不是那些人心底已经被欲望蒙蔽,是不是真的落下了自己的灵魂。没有人是救世主,没有人有能力做救世主,可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救世主。看似矛盾的结论是不是该有别样的道理。被现实蒙蔽,被金钱欺骗,被物质左右。在为了这些而开始所谓的奔波之后,用金钱满足欲望的恃强凌弱以后,那些人又得到了什么?
一定不是长久的满足,一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