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件事,或者说一个人,令她难以忍受,那就是严崇的妹妹,严素。
她刚搬来的时候,严素还和严家二老住在一起,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严崇就带了这个妹妹和一车的行李回来,说是父母出差,妹妹要来暂住,但这一住就是两年,连父母家都很少回。
游戏工作室的工作强度向来很大,忙的时候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离不开生态舱,严崇在工作上极为认真,绝不会带半点私人感情。以前严崇还对她的暗示有所回应,然而现在,除非严素回父母家住,严崇根本就不会正眼看其他异性。
出了昨晚的意外,估计以后严崇都不会再考虑趁严素不在的时候好好放纵一下了。
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工作以外,严素才是严崇的第一优先。
孙瑾再不喜欢严素,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而此刻,她也只能眼睁睁地让严崇离开,在严素的事情上她没有发言权,多说一句都会起到意料之中的反效果。
此时的严崇根本不知道孙瑾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他还在思索要如何向严素开口解释昨晚的情形,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一夜,可至今都没有答案。
前一晚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孤儿院的厨房,严素站在水池边的小凳子上,手边堆着高高的碗碟。她穿着的连衣裙有些大了,又陈旧,但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分成两股小辫子搭在肩头。
洗完了那一池子的碗,她跳下凳子,跑去向旁边的老师邀功撒娇,眼睛弯弯,笑容甜美。
彼时的严崇不过才十四岁,当父母告诉他家里将有一个新成员的时候,他的脑中就已经自动生成了妹妹的标准,漂亮聪明又乖巧,会对他撒娇会跟着他打转,严素的出现让这个妹妹的形象生动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拽着严素跑到父母那里,到了傍晚,事情尘埃落定。
那时候他是怎么跟严素说的来着?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妹妹,你必须听我的。”
“那你呢?”
“我是你哥哥,当然会罩着你。”
严素被人欺负了,他去出头;学校开家长会,他扮成大人的模样去开会;她需要钱,他就想办法工作赚钱……一开始不过是因为要维护在妹妹眼中的好哥哥形象,严崇不得不时刻履行自己的承诺,但时间久了,他所做的这些事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履行承诺,而是他生活中必须存在的一部分。
像昨天那样,把严素吓得当场落跑,还是十年来头一遭,也难怪他慌张。
他心事重重地走到厨房,不出意外地发现了严素忙碌的背影。
厨台上摆着一盒鸡蛋和一盘面包,每片面包都被掏空了只剩四边的皮,而挖出来的面包芯则放在了另外的大碗里,旁边的几只小碗里是早就准备好的火腿丁、洋葱丁和菠萝。
严崇还在想着要怎么开口,忽然看见对方向他伸出手来,下意识地就拿了两片面包递了过去。
严素把面包片放进锅里,没等几秒就翻了个面,旁边的严崇默契地在挖空的地方撒了一小把洋葱,只听锅里的噼噼啪啪地响了一会儿,厨房里就飘起香气。接着他们又往里放了多一些的火腿丁,最后是菠萝。
严崇看着她熟练地填上面包芯,将整片面包翻面,忽然就笑了,“你第一次学做饭也是做的披萨。”
严素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又转过视线盯着锅里的面包,轻声说:“是你说的要吃披萨。”
“我当时说的可是外卖披萨。”严崇从洗碗柜里抽出一只干净的盘子,捧到灶台边,正好赶上一块面包披萨出炉。严素继续煎下一片面包,而他则在旁边往面包上涂蛋黄酱撒芝士。
若是平时,严素大概只会点头默认他的说法,而今天她却格外多话。
她有些不服气地问:“你要是想吃外卖,干吗还偷偷把我的那块吃掉了?”
严崇正拿起面包要吃,听她这么一提起,手一抖面包就掉回了盘子上,他一口咬空,差点没嚼到自己的舌头。
严素看了一眼他手忙脚乱地样子,又回过头去,说:“忘了就算了。”她的语气很平淡,隐约能听出些失望和委屈。
忘了?怎么可能。严崇心想,他记得可是一清二楚。
那天严家二老又出差去了,他刚大一,严素刚上初中,外面温度奇高,他还没考出驾照,两个人也都不愿走路出门,严素就乖乖地按他的要求去厨房里做披萨。他从不下厨,自然不知道做披萨其实工序复杂,而家里只有面包火腿洋葱这些基本的食材。
所以严素就用仅剩的几块面包做了小披萨,最开始的两块都糊了,只有几片看起来还勉强能下肚,严崇看她做饭的时候嘴上嫌弃得不得了,结果她洗完锅子出来,桌上竟然是一片都没有留给她。
严崇至今都还记得她当时委屈极了的表情。那时候的严素还愿意跟他撒娇玩闹,心里有什么想法都会在脸上表现出来,但现在,她不会生气不会伤心,有时连施舍一个真心的笑容都艰难,更别说像以前一样了。
难得能听她说一句像是抱怨的话,严崇竟然觉得有些开心。
“这怎么能忘。”他笑着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你未来嫂子必须也要会做这种披萨,全麦面包加洋葱火腿和菠萝,学不会就不结婚了。”
严素翻面包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严崇,开玩笑似的问:“那我是不是要告诉孙瑾姐姐?”
严崇一愣,“告诉她干吗?”
严素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反问道:“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严崇顿时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一反常态地多话,也想通了为什么她会忽然想起要煎面包披萨当早饭。
他走上前,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头顶,严素微微缩了一下,并没有完全躲开。
“如果你不喜欢,”他说,“那就不是。”
严素抬起头怔怔地盯了他一会儿,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后背。
“这块焦的别给我,我不吃。”严崇看着锅子里的面包,嫌弃地说,“你自己吃。”
严素撇了撇嘴,“这关我什么事啊。”她不知是在说焦了的面包,还是在说女朋友。
严崇这回用力地在她头上揉了一揉,“你是我妹妹,你不管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