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她听见自己用颤抖着的声音打趣严崇,但她却没有听到任何回答,像是人已经睡过去了似的,但紧紧附在耳边的急促呼吸声却告诉她,对方根本没有睡着。

像是被对方的紧张感染了似的,严素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急剧地跳动起来,一下下地敲在胸口,越敲越重,越跳越急,使她一时有些喘不过气。

“严……严崇?”她又试探着轻轻推了推对方的胸口,谁料刚才还一动不动的人突然之间有了动作,她只觉得身上一紧,竟然是被严崇卷在被子里给抱住了,“嗯——你干嘛!”

她扭动了几下没有挣开,反倒是被抱得更紧了。

四周一片昏暗,唯一的光线也被严崇的身躯挡了大半,视觉不足时,其他的感官就变得格外的敏感——对方身上的酒味,隔着被子传进来的身体热度,还有附在耳边的短促呼吸声……那股温热的气息时不时地抚过她的耳垂和颈侧,引得她好一阵颤栗。

“你到底要干嘛!”她佯装恼怒地高声说道,但略显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她此时的真实情绪。

“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他贴得极近,嘴唇翕张间有意无意地蹭过严素的脸颊,“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严素下意识地扭开脸,嘴上反驳道:“你们这几天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坐下来聊天?”

谁知她刚把脸转到另一边,这块狗皮膏药就紧跟着凑了过来。

“明明是你一直在玩游戏,天天待在生态舱。”他控诉道,“从早到晚都不见人……”

他话语中透着浓浓的委屈,一个快要一米九的成年男人喝了酒说起话来竟然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小男生,被他困在身下的严素好气又好笑地推搡了一下对方的胸口,嗔骂道:“那你是要怪我咯?”

“当然不是怪你!我只是……”他咕哝了一句,严素正等着他接着说下去,对方却半晌没有吱声,屋子里静了许久,久到严素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睡着了。

正当她打算叫醒对方的时候,他总算开口了。

他含糊不清地低声喃喃:“丫头,我们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也许是喝多了大舌头,也许是刻意为之,他将“很久”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刻意在强调什么。

“严崇,你喝多了。”严素忽然间变了脸色,“你……”

“嘘——”她的后半句话就这么被对方的手堵在了喉咙里,她听到严崇低沉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朵响起,听得她半边耳朵都有些发麻,“丫头,有些话我想了很久了,今天你得听我说完。”

他顿了顿,像是在平复心绪似的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你知道吗?其实这几个月,我过得比前五年还要累。”

他疲惫的声音听得严素心头一颤。

“这五年多的时间里,我看着你每天早起晚睡,除了上学和写作业,就是烧饭做菜打扫卫生,陆阮问过我为什么要把你逼得这么紧,为什么不索性直接给你零花钱,非要让你在家当全职保姆付你工资。爸妈也问过我好几次,问你怎么突然就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怎么突然就想着要搬出去住,怎么连电话都不往家里打一通……”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最开始的时候我也常常在想,你和我到底能冷战多久,所以我一直想办法送你礼物,带你出去吃饭……直到我发现买礼物的钱被一一退回卡里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你当时说的不是气话,是认真的。”

我不想当严家的女儿,也不想做你的妹妹,你们凭什么把我带走?严崇,我最恨你了!

那天严素声嘶力竭的模样仿佛又重现在了他的面前。

严崇苦笑了几声,“后来看到你连我第一次打工送你的电脑都扔了,我就在想,你应该是真的恨透我了。”

不知何时,他松开了捂在严素嘴上的手,双臂支在两侧,抬起上半身,和她面对着面,鼻尖与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尽管屋子里一片昏暗,但这么近的距离下,彼此的表情都一览无余,严素下意识地闭上眼,不忍去看严崇此时的神情。

“那段时间你把我当成空气,别说说话了,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像现在一样。”严崇的声音又沙哑了许多,“所以我索性搬出来住了,这样你也不用看见我,我也不用每天继续装没事人……你后来找我求助,说需要钱的时候,我居然还觉得挺高兴的,心想我总算有机会可以弥补你了,所以我到处打工,拼命赚钱,希望能多补偿一点就多一点。”

严素听他说起这些往事时的平淡语调,心里却翻江倒海般地难受,眼睛不由自主地一热。

他温柔地替她擦了眼泪,有些感慨地说:“早两年你别说哭了,连笑都不愿意笑,除了找我拿工资,平时连话都不说一句……五年多了,每天我只能见你点头摇头,偶尔听你说话也都是关于钱和允杰。突然有一天早上你做了披萨,还主动提起以前的事情,我几乎以为那天是我自己喝多了酒出了幻觉。谁知过了几天,我发现你居然和我说得越来越多,也会像以前一样跟我撒娇耍赖,你猜我有多激动?”

“但时间久了我发现,你带同学回家那天对我才笑得格外亲,你和我说想出去玩的时候也是这样……我考虑过,如果能回到过去,你不管提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去办,但我真的忍受不了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没错,我是希望你原谅我,希望我们俩还能像以前一样相处,但是……”

他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严素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不由睁眼偷看,恰好撞进了对方莫名哀伤的目光中。

她看着严崇的嘴唇翕张着说了什么,可她的大脑像是被对方身上的酒气给麻醉了似的完全无法消化传进耳朵里的信息,直到对方起身离开,她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仰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原本门缝下透进来的光亮也唰地暗了,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严崇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改变了想法,但假如你只是有所求才对我转变态度,那没有必要,我宁可等你找了工作结了婚然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想要看你在我面前假装什么好妹妹,我不需要这种安慰。要是你还因为以前的事情恨我,我也求你别装作没事的样子,我不想哪天你再和我冷战上五年,所以哪怕只是有一点讨厌,也求你不要来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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