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北府兵向谢玄说的走法并不复杂,入城后顺着玄武大道往北走两百丈,再穿过三教九流混杂的杏花街,再往北去春寒街,北镇抚司便在鱼尾巷尽头。
玄武大街极为繁华,入了夜,依是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两畔的铺子琳琅满目。少年并未在玄武街上多做停留,更无心游赏洛阳城的夜色,反而加快了脚步,走过一个路口拐入了杏花街。
杏花街并不长,有些狭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臭味。
街道两侧,成群结队的乞丐和衣而睡,在这座洛阳城内,只有杏花街才是他们的住处。在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满身纹身刺青的大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酗酒或是一人打起把式,其他人围观喝彩,闲着没事取乐。
少年穿街而过,有流氓地痞眼尖的瞅见少年头上精致的玉簪和腰间上好的鸳鸯玉佩,纠集同伙,眼热的便要拦下少年,最起码往后几日不用愁着肚子的事儿了,可继而看到少年身后两把佩刀,三思之后,便没了胆子。
谢玄将街头流氓地痞贪婪的目光看在眼里,神情仍的镇定自若,稍稍加快了脚步。
转过街角,便是杏花街的尽头,从这里穿过一条无名小巷,往北走就是居庸大道,小巷子两旁院墙耸立,院墙背后,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和大人的训斥声。小巷没有半点灯光,唯有一轮明月洒下狭长的清冷光辉,显得有些阴森。
谢玄抬眼便见到了巷子中央站立的一人,拦着了去路,身穿古怪至极的浅黄色衣服,异常的宽大,头上的发髻,也极为古怪,戴着一张青铜色的面具,手缩在衣袖里,面具下的双眼,冷冷的看向他。
少年皱了皱眉头,感觉这人身上的气息好生的阴冷,准备快步走过,那人突然开口了,声音尖细的不似男子:“你是谢玄?”
谢玄停下脚步,站在巷子的入口处,微微一怔,心下有所警惕,“我是。”
“那便好了。”那人点点头,又开口道,“郁何、单王信两人前几日下午去了河青镇送了什么信物?”
谢玄心中微惊,想必这就是两位叔的死因了,两位大叔怕是无意送了什么东西引来了杀身之祸。他摇了摇头,顿觉得这阴冷男人来者不善,不易察觉的向后挪动脚步,如果稍有不对,这种步姿可以让他掉头就逃。
他微微仰起头,有些茫然,又有些愤然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谢玄感觉到青铜面具下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尖细的声音变得森然可怖,“小东西,说实话会少很多苦头的。”
谢玄在目光的迫视下,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已经完全的退到了小巷子外,杏花街虽狭窄,但两旁另外的其他相连的小巷胡同很多,如果逃开的话,是最好不过之地。
少年仔细想了想片刻,一边思索将从何处逃开,眼角的余光扫过各处,“两位大叔真的没和我提起这事,这位……高人难不成我两位大叔送了什么了不得东西?”
面具男子沉默了会儿,突然阴森森的笑了起来,笑声如夜鸮凄鸣,“那小东西你,是准备吃些苦头了?”
面具男子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手,即便在昏暗的环境中,那只手依然白皙的醒目。手心中,托着一团红线,线头盘绕在指间,线丝细长,猩红如血。
谢玄好奇的看了眼那团红线,心头浮上危险的感觉,情况好生不对,转身欲逃,可没等他反应过来,白皙的手掌蓦然张开,线团散开,五六道细长的红线从手心中飞离,仿佛利箭般飞刺而来,不过短短瞬间,就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绑成了粽子。
他是……仙师?
谢玄惊骇莫名,低眼看着细红小线在身上绑了数十道,线的另头仍在面具男子的手指之间,似乎轻轻用力,细线就可崩断。
“说!”一声鄙夷的冷哼,面具男子手猛地握成拳头。
红线骤然绷紧。
面具男子抬起手臂,红线牵引,谢玄犹如提线木偶般的被提起,浮在半空中,绑在身上的红线,如一道道钢丝,越勒越紧,几个呼吸后,少年脸色涨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真的……不知道……”谢玄艰难的蹦出几个字,惊恐一点点的泛起,直至现在他才体会到,仙师们是何等的可怕,为何人人都羡慕想做神仙。
这便是仙师么!
他用力挣脱着,可红线虽细,却不知是什么材料铸造而成,坚韧非常,即便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只感觉一道道似刀的痛感,红线却没有丝毫松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