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刀一脉,当真从里到外,都透露着霸道。
半柱香已过,钟离昧从衣襟的方寸物中取出几枚晶莹剔透的丹药,李猿刀毫不客气的伸手抢过,喜气洋洋。
钟离昧倒也不气恼,反而乐呵呵的,小师弟能有此实力,作为师兄自然是心中欢喜的,只是有些诧然,意料不到看似平庸的少年居然能撑如此之久,想当初他在行刀蒲之上,也就堪堪撑过半个时辰。至于李猿刀,他足足撑住了两个时辰之久,至于原因,李猿刀作为将门之后,从小就淬炼身躯,炼筋熬骨,相对他们要占便宜的多。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谢玄全身止不住微微颤抖,紧捏拳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吱吱作响。豆大的汗珠滚落,剧痛让少年的脸颊都扭曲了,全身的衣服已被汗水所湿透,如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可他身形依然稳固,没有丝毫可能倾倒的模样。
身下的地面也已被流下的汗水所打湿,泛着灰色的石板中,隐隐有刀的破风呼啸声。
连汗水都饱含刀意。
站在楼梯口的两人不禁悚然动容,可以想象,还保持着肃坐的少年正承受着何等巨大的痛楚,可偶尔睁开的双眸中,没有丝毫的惧意和退缩,仍然流露出绝不屈服!
这是何等坚毅的心性!
李猿刀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少年。
身着杂役灰衣的少年郎,仿佛是终南山顾顶峰的顽石,朴实无华,也毫不起眼,可褪去饱经霜刀雪剑的石皮,露出的是坚硬如刚,刀剑不侵的金刚石心!
两人唏嘘感叹,不论天资,仅凭这份心性,远超自己两人,大道一途,这名安澜驿的小小杂役,绝对有所成就。
赌约已过,于木梯口而立的两人静静观察许久,见谢玄没有昏阙的模样,失去了继续等下去的兴趣,便是闲着有些无聊了,当李猿刀提议去找六师兄魏安君,钟离昧忙不迭的点头认同,在昭庭楼里实在闲的身上都长虱子。
两人此时全然忘了魏安君曾一脸淡漠的告诫他们不要插手自己的事务,即便记起,这两位昭庭楼最无规矩之人,恐怕也是当做放屁。
让整个洛阳城头疼的两个家伙,轻手轻脚地走到二楼的窗户处,推开窗户,纵身一跃,稳稳浮在空中,继而化作两道虹光,飞天而去。
纳兰若微低眉头,李猿刀和钟离昧的离去自然是瞒不住她的神识,柔荑轻翻书页,没有阻拦,更没有丝毫找李猿刀责备的意思。
纳兰若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在刀意中挣扎的少年,伸手再摘一缕阳光。
让生性跳脱的李猿刀暗中保护眼前的这位少年,是她略作一番考量所决定的,李猿刀所做的一切,她何尝没有顺水推舟的心思。
李猿刀虽然行事大大咧咧,张扬恣意,心思却细腻缜密,绝不会闹得太过出格,若是让魏安君前去,必然一丝不苟的暗中保护,谢玄来到昭庭卫之时定然心神郁郁。
至于钟离昧,说不得在驿站的时候,便去找风雨楼的麻烦了,弄的满城风雨,不好收场。
昭庭卫十二人,人人性情皆不同。
现如今,已是十三人了。
纳兰若再翻一页,她手下的古籍是魔宗的一卷密法,名为《求魔》,翻开的一页,正是书中最为核心的部分,《祭己》。
几是同时,谢玄也翻到《清心》的最为核心部分,《立心篇》,汗如雨下的少年翻书的速度越来越慢,不时捏紧的拳头止不住剧烈的颤抖,青筋兀出,几乎是要从手臂中跳离飞出。
倔强的少年咬紧牙关,已是强弩之末,仅凭自己的意志强撑和一口余气,看似读书,实则眼前虚影重叠晃动,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
纳兰若不易察觉的微皱眉头,自是看出了少年的灯枯油尽,虽说少年意志可嘉,但如此强撑,无异于竭泽而渔,对日后修为极为不益,她抬起眉头,清声便道,“谢玄……”
话刚刚说起,少年眉头痛苦的蹙在一起,牙关松开,一口猩红鲜血喷出,将身前《清心》,染成血红。
鲜血凄红,落在书页之上,如繁花点缀,有冷冷森森寒意,从鲜血中飘起,仅在刹那间,鲜血已然成冰。又在瞬间,有凛然刀意,破冰而出,将《清心》一书炸的粉碎,向四周激荡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