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曲 福祸(2 / 2)

对方失去了初见时的泰然自若,代之以水汽弥漫的双眸、一霎时变得透明的脸孔、抖动的肩膀,怎么看也只是受了委屈却无从伸张的孩子。

“这个,小兄弟有什么为难之处吗?虽然可能是自不量力,但人各有所长,帮得上忙也说不定。既然是一起喝过酒,好歹也算是酒肉朋友了。”

一番承诺脱口而出,清辉便有些后悔。倒与胆小怕事无关,若是在此地耽搁过长,那边卿琅恐怕撑不下去了,自己必须速战速决之后立即前去相助才行。哪有时间贩售同情心,做起照看小孩的闲事。

所幸的是主人很快甩去伤感,恢复了神闲气定,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

“你的名字是?”

反正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清辉认为没必要隐瞒,当下如实相告,同时顺理成章地以同样的问题相询。

“我名为列,本是仙人子嗣,如你所料,现在也只是元神。”

轻描淡写地在听者的头脑里造成天崩地裂般的混乱,这是似乎是列的特长,关于这点,清辉现在只是初有感触。

仙人?修道之人一辈子盼着修成飞升仙界,甚至是凡俗百姓都信誓旦旦地拜称“某某仙人保佑”,但真正有幸见过仙人者似乎连万分之一也没有。眼前貌似孩童的列不但证实了仙人的存在,更与之有莫大的瓜葛,简直是……

“仙人也会有婚嫁吗?”

这种疑问不但失礼,而且缺乏柔软性,与清辉最初想了解的要紧事情更不相符。造成这种处境的缘由是,脑子里被传说与事实的轮番上阵搅得一团糟,即便再怎么老成稳重,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而已。好奇心是名为“少年”的动物的天生属性,这点毫无疑问。

“不是很普遍,也许和凡间不同……”

话音在此时中断了。列的嘴角在毫无征兆间淌出一道殷红的血迹,身子一晃,软软地挂在桌椅间。

清辉就算再怕麻烦也很难袖手旁观,在列滑落地板之前将他接住。同时脑子里出现三个毫无关联的疑问,其中最要紧的是为什么列会突然受伤,了解病因后当然要加以阻止才是。另外诸如“元神的血也是红色的吗?”“元神是否怕摔伤呢?”之类,不过是一闪而过的胡思乱想而已。闲暇时作为玩笑提出来当然没什么不妥,此时唯有抛诸脑后。

给元神疗伤?清辉不知从何下手,情急之下只能将扶着列坐下,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好在伤者并未失去知觉,还可以勉力自救,一阵含义不明的悦耳音节被低声吟出,两道耀目的赤芒自颈间的项圈和发际的水晶石中迸射而出,像两条狂狺的毒蛇瞬间游走在列的周身经脉中。大概因为两人都是元神的缘故,清辉清晰地看到赤芒横冲直撞的恶形恶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就结果而言,两道蓝芒压制了来路不明的创伤没错,但或许是偏见,清辉就是无法报以赞许。勉强要给出理由的话,大概是会是“赤芒势头太过刚猛,完全不符合‘医者缓以进,柔以克’的道理”这样不着边际的说法。就算是仙人后裔天赋高妙,身体也总有个承受的限度,没必要如此硬来蛮干吧。

调息已毕,主人淡然笑道:

“你是万年以来第一个进入此地的客人,本来想好好招待一下,现在看来没有时间了,不长话短说是不行了。”

尽管不算垂头丧气,但听天由命的表情毫无掩盖地浮现在列的脸上。在清辉看来,这是列第二次展示自己的特长——若无其事地抛出惊雷。这句话证实列是“年龄”超过万载的元神,而且一直呆在空无一人的幻境中咀嚼孤独,更糟糕的是,好像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知道是否有别的人也在漫无止境、唯盼一死的日子里煎熬过,不过对于列而言,就算这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际遇,也根本不值得自豪。而今终于走到尽头了,解脱也好,逃避也罢,拌着悲惨和凄凉的佐料,喜悦总算姗姗来迟。珍藏了万年的一壶酒分作两杯,一杯自己饮下,聊以自贺,另一杯待客,权当道谢。

“咔”“咔”两声脆响,颈间项圈和发际的晶石几乎同时裂为碎片,掉落于地。

清辉不自觉地长舒一口气,正觉得很不合时宜,却听见列也同样种种呼出胸中的闷气。二人不由大笑。

“听起来是有点失礼,不过对那两件东西,我实在缺乏好感。”清辉看着地上散碎的配饰,无奈地挥挥手,仿佛在驱散挟着毒素的气息。

“很准的判断力。真是羡慕你的直觉!”仙人之子列开心地大笑,然后以半正经半调侃的口气宣称:“我父亲曾经说,即使是仙人很羡慕那些直觉精准的凡人,因为那是无法修炼的天赋。”

“今天已经用掉了三次直觉,倒是每次都很准。我可不觉得耗光幸气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一旦将来不得不为此还债,落得厄运连连就划不来了。太相信直觉,简直就是推卸责任,放逐理智的判断力,听凭任性和莽撞支配。不到万不得已,我可不想用到直觉。”

列一边将衣袍上的项圈碎片拂落,一边从怀中拿出一道皱巴巴的纸符递过来,嬉笑道:“这次可与直觉无关,而是注定要发生的麻烦。那张破纸是华武帝君制的‘镇龙符’,虽然老家伙平日里一贯大吹法螺,但‘镇龙符’还算真材实料。天龙当然是镇不住,对付‘赤阳血龙剑’还马马虎虎。”

说话间,清辉突觉脚下一晃,踏着的地面像是发狂野牛的脊背,上下颠动的同时左右摇摆不止。就算不确定元神是否也会摔伤,也没义务做出配合,狼狈倒地。清辉待要凝神以“登云谱”的要诀稳住身形,列早已皱了皱眉,抬手向下虚按,一道冰蓝色的光幕沛然展开,眨眼间罩住脚下高台,一切再次恢复平静。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清辉似乎察觉到列的身形有些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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