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曲 一线(2 / 2)

清辉则要吃力得多,平生第一次面对仙剑的攻击,硬说心无波澜是自欺欺人,但还不至于手足无措。幼年记忆中毫无征兆闯入宅中的凶蛮兵士,朗西雪原上碧瞳雪狼的围困,安平酒家大战鬼域四使……那时,无不是凶多吉少的危境,却不是绝境。手持拔不出鞘的怪刀劈开几道来势汹汹的剑气,震得手臂酸痛,一道道灼热狂暴的剑气几乎窜入经脉,只能时时以“玄络境”心诀化解。清辉自知功力与列相差甚远,即便是将“破胄锥”化入刀法中也扛不下血龙剑强横的剑气,尽量借助“登云谱”左闪右避,一时间险象环生。

原以为撑过一会儿,赤阳血龙剑的攻击会渐渐弱下来,谁知将近一炷香的光景,血红色剑芒竟似积攒多时的豪雨,下得兴起,看不出止歇之意。无尽无休的剑芒连成细密的赤色细线,当空编成艳丽的织锦,散发着死亡和暴戾的气息,得意地夸耀勇武,嘲弄陷入苦战的对手。

清辉将“墨玉封”交给卿琅后,曾又用玉筋炼成一枚玉玦,将“定元受缺罩”的法诀封在里面。幸亏有这一手,否则此刻清辉早变成血肉筛子了。不过墨玉筋虽然是炼器的上好材料,清辉却对自己的炼器水准没什么自信。剑气打在护身罡气上,激起层层碧纹,也不知玉玦里的灵气能挺多久。

相比之下,列的处境恶化得更快。先前激斗消耗极大,加之血龙剑的大半攻击都给了他。倘若有件趁手的仙器也可一拼,偏偏当年东蒙一脉搜刮得干净,只能徒手硬拼仙界有名的凶兵。被封存多年的血龙剑一朝脱出,凶顽的脾性似乎胜往昔。眼前红光一闪,一朵庆云飘飘坠落,化作点点光尘消逝而去。列自知时日无多,再拖一会儿只怕连元神实体都难维持,只有走那最后一步了。心念既决,列传音给清辉:“待会儿我用‘斩龙咒’击散血龙剑魄,一旦功成,剑体便极脆弱,务须彻底破除,以绝后患。”

清辉听得蹊跷,若有妙计,哪还用藏到这时?没等他出言相询,雷神的怒吼连绵不绝,犹如正月里的炮仗,纷纷在头顶炸开。虽然明知一切都是阵中幻象,也难免瞠目结舌。传说中仙家袖里有乾坤,看来这云台大阵便是一处小乾坤。数道十丈粗细的银色霹雳从九天之上直劈下来,好似万钧巨斧,斩击在血红色剑光之上,在赤色锦缎上立时出现断痕。周遭的空间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扭曲,云台和天阶的残骸呈现出奇怪的形状。云雾被狂风扫得七零八落,幻境的界域露出来,原来此间被一个冰蓝色的方形罩子遮住,数不清的淡金色符文若隐若现。可惜在这通翻天覆地的变故后,五色光罩裂得乱七八糟,离完蛋不远。

“该死的臭小子!”清辉低声咒骂着,顾不得渐渐稀少的剑气,任凭其击在护身玄光上,飞身赶往列跌落之地。那个什么狗屁的斩龙咒,威力是没的说,但施展这种强度的法诀真以为自己壮得像头牛……

转瞬即至的距离,清辉却觉得片刻经年。密雨般的剑气停了下来,霹雳惊雷也销声匿迹,四下静悄悄的如人迹罕至的幽谷,平添了几分诡异。

清辉越来越憎恨自己准得吓人的预感,瞪视着眼前凄惨的一幕,张口结舌不知该做点什么……或着什么都不用作了。数不清列中了多少剑,反正是颈部之下全部血肉模糊,不成人形。有十几处大概中剑太多,早已对穿,殷红的细流早已干涸,留下劣质颜料涂抹后的色彩。空中飞舞的剑影全部消失,只在半空留下孤零零的一柄长剑。乍看这剑通体透明得像是一片水晶,除了剑脊上的龙形雕纹和剑尖处游荡的赤色薄雾,仿佛与刚才叱咤风云的血龙剑没什么关联。

元神会不会有痛觉,清辉并不清楚,也不知道元神的血流尽后会不会死,但眼看着列的元神由双足向上逐渐淡去,决不会是什么大吉之兆。

“喂,仙人的元神也会流红色的血啊。刚才你胡乱做了什么?到底要不要紧?”其实真正要表达不是这些,只是清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列摆摆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瞧着四处乱翻的友人,不知所谓地问:“在找什么?”

“别废话,当然是找止血丹。混账,怎么会不见了,莫非是刚才躲闪时丢在下面了?”

“你现在是元神,身上怎么会有疗伤药。何况元神流的血是灵力,止血药没用。说起来,你那柄断刀倒有些奇怪,总觉得在那里见过。它一定是有刀魄的,否则不会随你的元神来到此处。”列还不忘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忽然话题一转,急道:“快用刀劈散血龙剑上的血雾,那是残存的剑魄,毁掉它就大功告成了。”

清辉想也没想便断然拒绝:“别去管什么破血龙剑了,看它那样子也无力攻击了。”

“当然,这柄破剑在我的斩龙咒下还能留下一点剑魄已经大出所料了。若不是先前消耗过大,为了引它上钩又以身喂剑,它怎能……”适才还一脸得色嬉笑着夸耀战绩的小子忽然筛糠似的颤抖起来,双足和小腿部分已经不见了。

清辉怒道:“提那些鸡零狗碎的杂事做什么!到底怎么救你?”

“没救了。”列一点也不惊慌,淡然的神情让清辉依稀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眼见清辉拼命将一道灵气注入体内,不觉摇头道:“斩龙咒已经使用,必然献祭自身方能引天地之力诛仙斩龙,反噬之力岂是等闲?如今我三魂七魄早已被镇散,即将脱离元神之体而去。不必白费力气。”说话间,颈部之下又消失不见。

清辉抬手想抓住什么,却摸了个空,心中的无力感化为彻骨的寒意。相识不过短短数刻的朋友,而今魂飞魄散,竟也如此难过。

“幸亏当年没被斩于诛仙台,才能认识一生中唯一的朋友,也不枉等了这许多年。那些狗屁的帝君说什么‘落得如此田地,何必苟延残喘’,嘿嘿,只因活着才有机会经历未知的美好。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列的呐喃低语愈来愈弱,终于连同元神一起消失。只留下三个流光溢彩的小人儿和七色光球围在四周,眼见着就要四散坠地。

清辉大急,也不顾得什么,十指如轮飞弹,放出万道华光,织成天罗地网,封住四面八方,口中轻叱,喷出一轮冰蓝光环,将三魂七魄尽数拘住,吸入紫府内“玄隐境”辟出的空间。他顾不得喘息,立即放出一点灵识前往紫府查看,三魂七魄安然无损,便小心翼翼地呼唤,却不见回应。

许久细若蚊鸣的声音被灵识感知。“是清辉吗?”

清辉迟疑半晌未敢作声。直至再次确认并非幻觉,方才心神大定,甚至兴起了伏地膜拜的冲动。

“你要不要紧?”清辉颤巍巍地发出询问后才发觉这个问题似乎问过几次,只是每次对方答了“没事”后,立场都更加糟糕,实在本日最不吉利的对话。

“真该谢谢你提供的新居。看不出你还有这种鬼招拘魂,以后倒要讨教。可惜送礼谢恩你也收不到,就免了吧。”列衰弱得像要随时断气,不过懂得说不好笑的笑话,就是没有大碍的证明吧。

“欠我的债可是很麻烦的,你就等着慢慢还吧!”

急需以一种特殊的功法调养,暂时会封闭六识静修。既然这样,就是有办法恢复元气了。清辉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当他将目光投向当空悬着的凶兵赤阳血龙剑时,面色顿时阴沉下来,挥起拔不出鞘的短刀劈去,嘴里念着含混不清的诅咒。

眼看就要万事大吉,四周的景象再度发生诡异的形变。甭坏的云台大阵再也支撑不住这片独立的空间。一阵天旋地转,清辉只记得那一霎那耳中涌进了千只老鸦齐叫似的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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