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哪里跑!”
听到这话,曾书书豁然惊醒。
不再考虑什么东拉西扯的善恶论,也不去琢磨杜必书提到的‘以其人之道’。
掐诀持剑,毅然攻上。
煌煌剑威,如紫日东升。
遍布的剑气,尽皆笼罩在金钗儿的四周,出手毫不容情。
“曾师弟,尽量出手缠住她,时间越久越好!”
杜必书扬声提醒。
随即,身前的银色剑芒化作一条逆鳞银龙,庞大的龙躯在夜空中嘶吼游动,围住了其中的一抹红影。
远处,牛家村的村民瞧到一紫日一银龙乍现,顿时惊诧万分。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剩下的村民陆续虔诚屈膝,纳头便拜,口中还在低声传诵。
“真是神仙哩!抬手就能召唤神龙!”
“那个新娘子真是妖女,神仙来救我们了!”
“狗蛋,你也跪下磕头!”一名村妇一扯身边的孩童,让他跟着跪倒,抱拳遥拜。
“老头子,快起来看神龙戏珠!”一个老太太连拍身后的木窗。
……
一传十,十传百。
牛家村的各家各户都跑出家门,望着远处的银龙紫日,邻居之间还在呼喊提醒,莫要靠得太近惊扰了神仙除妖。
山中村民是纯朴,可也最为迷信。
尤其是稍近的几家,目睹了傻彪哀嚎的惨状和七个村民的发癫发狂,更是视‘金柴儿’为妖孽,同时也马后炮般下了定论——
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富家千金,怎么可能瞧上憨丑的傻彪。原来,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道妖怪。
敬畏,无比敬畏。
因为敬畏,牛家村近乎所有的村民,遥遥向这边望了过来。
场中的打斗,又持续了一炷香。
本就破败的小院,在诸般法术神通的轰击下,早就成了一片废墟。
金钗儿发鬓凌乱,气喘吁吁。
紧咬银牙,驱动鸳鸯扣法宝,勉强挡住了对手的合击。
身畔的青烟不再浓郁,且还在两柄仙剑的围攻下,变得更清淡。
非是法力不济。
而是,合欢散的药力无时无刻都在侵蚀她的意识,令她难以抑制地胡思乱想。一双水汪汪的妙目,不时瞟向对面的两个男子。
每次她强忍着躁动,想要闪身逃走,都会被紫银两色剑芒逼回。
两道剑芒,如早就约好一般,只作无休止的纠缠。
哧!
袒露的肩膀又被一道剑芒扫到,登时殷红的鲜血涌出,金钗儿的娇躯一阵摇曳。
合欢散的确霸道,哪怕受伤了三四处,也赶不走心中的绮念。鸳鸯扣操纵得愈发艰难,她恨不得将身上不多的红衣尽数卸去。
情势岌岌可危,再这般下去,肯定将命留在这里。
金钗儿脑中的念头急闪,终于心一狠,决定使出压箱底的禁术。
杜必书二人一直在凝神留意,不敢有一丝松懈,越是到最后,对方越可能不惜一切。
瞧见这明显的神情变化,两人当即急催悬空的仙剑,一攻击金钗儿的两件法宝,一缠住她腾挪的身躯。
“着!”
又是三道白影,在杜必书的袍袖中蹿出。
“天左行!”
“地右迁!”
“人尚中!
以神木骰组成三才剑阵,圈住对手的周遭,在围攻的两柄仙剑外,再添一道保险。
曾书书也抛出三粒漆黑的菩提子,幻化出一张遮天巨网,兜头盖了下去。
面对这些攻击,金钗儿不管不顾,玉腕一翻,摸出此前收起的银柄小刀。
刷刷数刀,在左臂划出一道道血痕,口中急声吟唱。
“血为身媒,遁天入地!”
划出的伤口登时血光大作,化成一团磅礴的血雾,将她的身躯完全淹没。悬空的两枚鸳鸯扣也在猝然下落,好像要躲进血雾之中。
杜必书眼皮一跳,这等血祭秘术似曾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他当即再抛出摄魂盅,以盅口抄向下落的鸳鸯扣。
对方如此在意它,肯定不会轻易舍弃。
曾书书亦心领神会,竟合身扑上,左掌横扫,同样抓向另外一枚鸳鸯扣。
“你们敢!”
金钗儿登时惊怒。
血祭禁术一旦施展,轻易难以打断,除非愿意承受极强的反噬。
她当然不愿。
禁术已然形成,浓郁的血雾撕扯她的身躯,幻化做一支笔直的血箭。她猝然扬起浴血的左手,拼着遭受重创,也要在最后的关头,抓住下落的鸳鸯扣。
“哈哈哈,怎么不敢!”
曾书书大笑,动作更疾。
“你妹是金瓶儿么?”
杜必书则好奇开口,气定神闲。
两种截然不同的回应,金钗儿莫名身躯一僵。
咻咻咻!
血祭禁术终于发动,在金钗儿的左手堪堪碰到一枚鸳鸯扣时,血箭疾速射出。
似有势不可挡的锐气!
箭头状的血影,迅若闪电,连挡在前方的半截院墙都撞了个对穿,眨眼消失在山林深处。
曾书书手抓一枚鸳鸯扣,茫然望着血影远去的方向,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杜师兄……”
杜必书当然知道他要问什么,苦笑一声,掐诀数下,召回了全部施展的法宝。
摄魂盅单独拿在手里,盅内的那枚青玉扳指被倒在了掌心。
晶莹剔透,温润如暖玉。
“曾师弟,先处理这边的事吧,不急着追。”
不是不急着追,而是他知道,根本追不上。
牛家村这里搞得轰轰烈烈,实际的死伤并不严重。只是可怜了新郎官傻彪,新娘跑了不说,还将自己的命根子搭上。
扫了一眼狼藉的破败院落,曾书书略作沉默,折身跑到水缸前。
小灰早已无碍,可还是蹲在水缸边缘,浑身湿漉漉,两只猴爪抓着北川冰珠,好奇玩耍。
“小灰,要是你喜欢,跟着我吧,还有好多东西送你哦!”曾书书眸子一亮,轻声笑道。
小灰一听,立刻将北川冰珠抛了过去,灰影闪烁,来到未曾倒塌的一面土墙下,指着地上的一物吱吱大笑。
那一物,正是被扔在角落的虎皮鹦鹉。
刚才事起仓促,它自然被随手扔在了那里,听天由命。
经过房屋倒塌和暴雨倾注,这只鹦鹉竟安然无恙,只是现在像一颗泥球,生无可恋地瞪着墨蓝的夜空。
见识了小灰的‘不为所动’,曾书书面色一垮,接过冰珠揣回了腰囊,犹不死心地凑了过去。
先施法催醒了鹦鹉,又去帮傻彪疗伤。
杜必书只瞅了一眼,便走向颤巍巍走过来的牛家村族长。
那族长,正是主婚的驼背老者。
此刻无人搀扶,以一根藤木拐杖支撑着身躯。
“小老儿见过神仙,这……”
“想必你们都看见了,那新娘是魔教凶徒,暂时被我们赶走。
新郎家的房屋被我们打斗所毁坏,这些银钱就当作赔偿吧。”
杜必书摸出一块五两重的银饼,交给面前的老者,神色平静说道。
这银钱足够翻盖一间农舍,余下的就当作少许的补偿。
“还有,那七个中毒的村民,将他们绑起来关上两三日,多准备一些清水便可。”
奇淫散,两人可没有解药。
不过,这类迷毒一般都会随时间的推移而减弱,清水则用来稀释残存的药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