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4 汉宫胡亥(1 / 2)

 静静地,小宦官们抬起步辇,沿着长信宫高悬的阶梯向下慢慢走。

刘启陛下从母亲的宫室出来时,是面带微笑的。但资深御前内官们都嗅出了空气中某些危险的气息,个个比平时陪上双倍的谨慎,打点起一万个小心。

在皇家,秋冬用的步辇被制造成一间小房子的形状,顶、壁、门、窗齐全。此外,内壁还絮有厚厚的丝绵和裘皮,再加上早准备好的手炉脚炉,保暖做得十分周到。可是,皇帝一入步辇,脸上的微笑却冻结了。

‘梁王,梁王,梁王……’天子长袖里的手一点点握成拳:自己按时定省,侍奉母亲尽心尽力;可为什么,母后的心却总在弟弟身上?无论大事或小情,阿母首先想到的永远是刘武,甚至连……这让他这个做长子的,情何以堪?

‘优待,给了。加恩,赐了。吴楚战场上的战利品,不问了。刘戊能全着身子葬回楚国王陵,不追究了……大汉那么多诸侯王,谁有刘武这样的尊荣?竟然,竟然还不够吗?!……难道真的非要把皇位想让?’君王举起手,拳头‘嘭’地砸在厢壁上。外面听来,声音闷闷的,并不如何响亮,但依旧将一群随侍吓到哆嗦。

“陛下……陛下?”首领大内官无可推脱,硬着头皮凑上前去问。

没有回答,步辇内全是沉默。瑟瑟秋风中,人们的额上渗出汗珠。几个大内官互相看看,彼此心知肚明:立太子一事不成,皇太后和天子有了疙瘩,这几天下人们的皮得绷紧些~(≧▽≦)/~啦啦啦

长长的长信宫台阶走完,转上平地的步辇顺着宫道向西而行,目标是‘复道’。长乐宫众人远远看见天子的驾乘,都急忙忙退避,匍匐在道路两旁行礼。

车厢里,意气难平的皇帝坐回身子,神情冷过秋霜:赵国未定?!‘赵国未定’和‘立皇太子’之间有矛盾吗?两者完全可以并行的啊!阿母这是在找借口……

忽然,步辇停了!内官禀奏:“陛下,有人拦驾。”

‘这长乐宫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天子勃然大怒,声音比北风更寒更冷更入骨:“擅拦御驾?何人如此大胆?!去,将此狂徒……”

“阿大,哈,阿大啊……”娇娇脆脆的俏语,夹带着小女孩特有的甜美笑声如银铃般响起,象春日的暖阳般瞬时将步辇内外的温度往上拉高十度O(∩_∩)O~

帷帘打开,望去:一人一兔正挡在步辇前方。

馆陶翁主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手握一把金灿灿的桂花,对着辇上的皇帝舅舅使劲招手,笑得比花更灿烂。

边上,陈娇的招牌宠物‘胖胖兔’耷拉着两只前爪,傻不愣登地坐在后腿上;圆滚滚的兔身随着小主人的动作做‘同幅度摆动’,两只长长的耳朵在秋风中迎风招……摇*^__^*啊摇……后退一步,窦绾、吴女还有一些侍从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迎驾。

“……呃,阿娇啊!”一见此景,天子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塞回肚里,唇角扯一下代表笑过了——面庞上,厚厚的秋霜开始冰裂。

拦驾拦到熟能生巧的馆陶翁主对自己此类行为的错误性质没半点觉悟,象以往不知多少次一样,张开双臂乐呵呵跑上去;御前内官驾轻就熟地托起小翁主,把陈娇举到天子面前。

“阿大,阿大,桂花……桂花……”咋咋呼呼的小女孩兴高采烈。一双大手伸出,稳稳接住陈娇;帷帘落下,一应寒风秋意挡于外。

胖胖兔紧跟阿娇的脚步,三蹿两跳地也要上辇,被个中年内官一把抓住,被迫和小主人痛苦地‘生离’:皇帝的龙辇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那是对国之重臣的恩遇!馆陶翁主既‘亲’又‘贵’,再加上年幼不忌,谏官们才不会说什么。但如果连一只兔子也能和大汉天子同登乘舆,消息传出大臣非翻天了不可。真到那时,倒霉的肯定是他们这些内官近侍——规劝不力(⊙o⊙)啊!

吴女轻轻拉一拉窦绾的手,后者收回望向帝辇的羡慕目光,跟上队列一起走。

辇内,陈娇将桂花分成几小簇,笑吟吟地一簇簇分别压到天子衣领后,塞进袖子衣襟,再有就是系到燕服缀饰上。皇帝由着小侄女折腾;不多时,桂花淡淡的幽香就漫到整个步辇。

“阿大,回宫?”花事尽了,陈娇拉开车窗把剩下的花枝扔出。

窗外,长乐宫的殿宇和花树渐次后退。窗下,胖胖兔在内官怀里百般挣扎,前爪挠后腿蹬,想摆脱束缚蹿上步辇——可惜,效果熹微。

“不,阿娇。朕归宣室殿。国家多事纳。”天子淡淡回答道。

“嗯?”阿娇努起小嘴,不高兴了:“阿大不见娇娇久矣,今日来去匆匆,何急哉?”嘴里抱怨,小手却抓牢天子的衣袖,半丝不放松。

冰碴和冰屑,渐渐掉落,淅淅沥沥^_^。皇帝拍拍侄女的小脑袋,讲了几句‘国事为要’的安慰话。

娇翁主显然不接受,但也并不像其她同龄女孩那样直接蛮缠,只不言不语地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巴巴地望天子,看得皇帝莫名其妙一阵阵揪心。

冰霜最终化成了湖水,再也凝结不起来。天子在陈娇满是期望的目光下节节败退,陷入两难:不是不想陪阿娇玩,可刚和母后争执过,现在马上回去……不妥啊!

“叮!”

“咚!”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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