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奥戈的眼眸在瞬间睁开，露出雄狮一般的目光。他猛地反手抓住布鲁诺的胳膊，有力的沉声问道。</p>
“你愿意南下探索？”</p>
“是的，我愿意。”</p>
布鲁诺肯定的点头。</p>
“但你说过，马蒂姆想回埃尔米纳堡，迭戈想直接返回王国？”</p>
迪奥戈眼中精光毕露，死死注视着布鲁诺的表情。</p>
“是的，他们想要北上返回。”</p>
布鲁诺神情诚恳，注视着船长。</p>
“船长，我们虽然一起劝您返航，但我们并非一伙！您是我的船长、长辈、老师，我的心永远都向着您。我和他们，是不同的！”</p>
迪奥戈垂下眼眸，微微偏头，隐去了所有变化的神情。好一会后，他才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问道。</p>
“所以，布鲁诺，你想要除掉马蒂姆与迭戈？”</p>
闻言，布鲁诺脸上一滞，有些敬畏的看了船长一眼。对方虽然被囚禁在船长室里，却似乎能看透船上的一切。想到这，他便不再绕弯，郑重地点了点头。</p>
“...船长，迭戈太过残暴。他掌握了十几个水手，肆意妄为，威胁着我们所有人的生命！所以，他必须死！马蒂姆是军需官，能够维修武器，手下的人也不多。只要剥夺掉他的职位与权力，就可以留他一命。”</p>
说到这里，布鲁诺舔了舔嘴唇。他殷切的看向船长，恭敬的说道。</p>
“尊敬的船长，只要除掉了他们，就能恢复您在船上的统治！”</p>
迪奥戈没有说话，也没有激动。他神情平静，用深邃的眼眸，看着这个一手提拔的子侄。从对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不断滋长的野心，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欲望，还看到了愈发深沉的黑暗。</p>
船舱中再次陷入沉默。旗舰顺流而下，带起哗哗的水声；长风吹过木窗，传来迭戈的狂笑。许久之后，迪奥戈才淡淡的问道。</p>
“布鲁诺，告诉我，航海长雷纳尔多，是怎么死的？”</p>
听到这个问题，布鲁诺心中巨震。他伏跪在地，不敢看船长的眼睛。</p>
“雷纳尔多...他是...大伙不放心他，担心他手下的人手，就一起把他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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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幸的孩子。”</p>
迪奥戈深深的看了布鲁诺一眼，意有所指。接着，他双手合十，有些悲哀的祈祷道。</p>
“愿圣母庇佑他的灵魂！”</p>
“愿圣母庇佑！”</p>
布鲁诺垂着头，也低声祈祷。</p>
虔诚的祈祷后，迪奥戈直起身子，沉声问道。</p>
“布鲁诺，你手里有多少人？”</p>
“厨师长哈罗多和他的后勤水手，木匠伊沃和他的学徒，加上雷纳尔多的几名手下，我自己的亲信...大概一共有二十人左右。”</p>
布诺鲁的眼神有些闪烁。因为只有借助船长的名义，他才能指挥的动伊沃与雷纳尔多的人手。</p>
迪奥戈船长虽然被囚禁在船长室中，他十几年的威望却依然深入人心。之前，船员们联合起来一同反抗，是因为船长执意向东探索，置众人的生死于不顾。现在船队已经返航，船员们逐渐远离魔鬼的土地，船长的权威反而有些恢复。更何况，他们还想要光明正大的返回埃尔米纳堡补给，荣耀的返回王国与故乡。</p>
船长的地位正在人心中无声恢复。布鲁诺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这才有了今天的拜访。</p>
“二十人左右。”</p>
迪奥戈微微颔首。他沉吟片刻，露出葡萄牙人常见的忧郁笑容。</p>
“还不够。贵族骑士布诺鲁，你既然今天来见我，相必还有其他的准备。”</p>
布鲁诺低下头，无数杂乱的想法在他的心头浮现，又迅速沉寂下去。面对雄狮般的船长，他根本无法隐瞒。而一旦放雄狮出笼，又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他犹豫了好一会，直到再次握了握脖颈间，船长亲手给他戴上的十字架，才彻底做出决断。</p>
“尊敬的船长。我负责和其他两艘船联系。”</p>
布鲁诺咬牙说道。</p>
“两名贵族船长，佩罗·阿内斯、佩罗·达科斯塔，一直对旗舰的情形有些生疑。只要我给他们送去您的密信，两艘船都会派遣精锐水手，到旗舰来听从您的指挥，为您平定叛乱！”</p>
“邀请佩罗·阿内斯、佩罗·达科斯塔，派遣水手登上旗舰？”</p>
闻言，迪奥戈眉头一扬，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布鲁诺，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p>
“很好！布鲁诺，你的胆子很大。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呢？”</p>
“...船长，我想要像您一样，成为荣耀而尊贵的皇家骑士！”</p>
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没有隐瞒的必要。布鲁诺抬起头，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渴望与野心。</p>
“船长，我也相信您。相信您心中的虔诚，相信您肩上的责任，能够压倒对我们叛乱的仇恨！”</p>
“哦？”</p>
迪奥戈看向布鲁诺，眼睛眯起，露出狮子般的笑容。</p>
“布鲁诺，我的虔诚与责任，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p>
“尊敬的船长，平定了叛变之后，我会协助您一同南下，继续探索！如果您病死在了航海的途中，我就会向东方靠岸，为您竖立起最后的padr?o，探险家石柱！再把您埋葬在最后抵达的土地上。”</p>
随后，布鲁诺一手按在心口，一手握住脖颈间的十字架，虔诚地向着天主起誓。</p>
“上主见证！不仅仅是这一次！我会继承您的责任，继续探索新的航路，寻找东方的约翰长老国！我还会遵从恩里克王子的教导，探索新的海域，寻找无主的土地。为了我们葡萄牙人的未来，进行海上的扩张！”</p>
迪奥戈收起笑容，神情肃然。他注视着布鲁诺的眼眸，似乎要把面前的男人完全看透。许久之后，他平静的点了点头。</p>
“布鲁诺，真正的男人，应当说到做到。我时日无多，看不到你的未来。你的誓言，你的承诺，我就最后相信一次。为了活下去，你可以选择背叛；为了野心，你也可以无情狠辣；为了信仰，你甚至可以杀戮。”</p>
“这一切，我都能原谅你，主也会原谅你。但你要记住，你是一名贵族骑士，是我阿维什的好男儿！你的勇气，你的责任，决不可辜负！”</p>
“下去准备吧，贵族骑士，布...鲁...诺。”</p>
水鸟鸣叫，河马低吼，群兽的丛林中满是争斗。而刚果河涛涛流逝，奔涌向西，一去不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