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天仪迫于众人的压力,勉强答应从水里捞起了那两个浑身瘫软的家伙之后,心中就涌起了一阵莫名的不妙感觉。果然,当第一眼看到那个红袍法师的时候,丝毫不顾众人惊讶神情的天仪二话不说,施展幻术遮遮掩掩起来,众人只觉得眼前的光线微微扭曲了一下,面前的大魔导士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陌生人样子,不论是外貌身形眼神,还是给人的感觉都变得完全不同以往。
一行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天仪大变戏法,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个魔法的施行,大家都还以为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呢,不用说那些初出茅庐的魔法学徒了,就连可以称得上是见多识广的尤里斯神官都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不是眼花了。
虽然导师的怪癖和神秘让年轻的魔法学徒们,好像今天才重新认识了他一样,但是这些不知所措很快就被满心的钦佩和憧憬冲得一干二净,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将导师这些神奇的手段一丝不漏地学到手。
只不过,当眼里闪着寒光的天仪恶狠狠地叮嘱他们不得泄露他的真容的时候,自然没有人敢于反抗他的意思,毕竟好不容易才得回了法术力量,可不能惹这个喜怒无常的魔导士不快,虽然他们都不极度好奇其中的原因。接下来几天更让他们想不明白的是,这个古古怪怪的魔法师是怎么能够让魔法一直保持运转,就连他在休息的时候都不曾失效的呢?还是说,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
这艘破旧的帆船越行越缓,本来就是尤里斯神官发挥了他那巧舌如簧的口才骗回来的便宜货,在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魔法战斗之后早已摇摇欲坠,众人的行程被大大地拖慢了,终于在第二天晚上就变得只会在河流上打转了,自然这些问题让天仪甚至懒得动一下手指,没办法,几个魔法学徒只能在导师的压迫之下,放弃了他们拿手的风刃,改用天仪改进的大范围旋风轮流给这艘破船提供动力。
不过对于这件无奈的事情,这一船人之中,只有心怀不满的天仪和焦急忧虑的尤里斯神官感到烦躁,其他诸人却恨不得多些时间来向天仪讨教,而对于时而沉默如同偶像,时而又天真活泼的水馨来说,行船速度快慢对于她的小脑袋里完全没有意义。
这一天,刚刚过了安特哈尔河支流上的中转站--塞纳,一个不甚繁华的港口小镇,自然这种小地方是不可能有能够维修帆船的技工的。闻了好几天鱼腥味的天仪叫嚷着要对这座城市的食物进行洗劫,不过却最终仍然是由尤里斯神官出面去骗吃骗喝,让这个可怜的神官欲哭无泪,而众人暗地里对于天仪的鄙视也是与日俱增。
像破落草屋多过像船舱的船舱大厅里,天仪正美滋美味地品尝着他所期待得晚餐,偶尔穿过舱壁破开的缝隙吹来的湿风所带来的清凉混合着烧牛肉的火热,让天仪兴起了一种久违的慵懒感觉,没想到这个沿河的小镇竟然会有如此地道的烧烤美味,天仪不由得对这道美食和搭配得恰到好处的环境感到十分满意。
微微倾倒了些许果酒润了润有点干干的嘴,天仪悠闲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入眼的景象却让他叹息:离天仪最近的尤里斯神官依然故我的在饭前作着祷告,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埃菲尔等几个年纪较大的魔法学徒好像对饥饿完全没有感觉,全都聚在一个角落里低声讨论着这些天来的魔法心得;而年纪最小的安杰洛,艾莱娜,还有水馨则围着一张小桌子聚成一堆,全神贯注地盯着一副崭新的占卜用塔罗牌,还有一个一文不值的所谓水晶球,只看他们的紧张神情就知道这几个小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四周……
一个古板的宗教狂,几个眼冒绿光的魔法狂,还有三个长不大的小家伙,看不下去了的天仪心中哀叹一声,这群人里怎么就没有正常一点的人呢?(缥缈轻声笑笑,不经意的蹦出了一句:“无聊人的无病呻吟啊,嘻嘻……”,让天仪恨恨不已。)看样子那个饭桌上祈祷的和角落里争论的还会持续很多时间,天仪正在考虑是不是要不动声色地在他们的食物里下点特别的佐料了。
艾莱娜揭起了一张主凶吉位置的卡片,占卜三人组同时一呆,除了水馨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迷惘,其他两人的神色却变得极其诧异,三个人同时回头向悠然品尝着果酒的天仪看去,弄得天仪倒有些奇怪了,不过明明心里想知道得要死,却自称老谋深算的某人虚伪地不动声色,他装着一幅不屑的神情对共生在他思维之中的人工智能说道:“不就是几个还没长大的小鬼头么,我先开口可是有shi身份啊……”让闻言的缥缈哭笑不得……
三个小家伙偷偷嘀咕了一阵,水馨才不情不愿地被另外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调皮鬼推了出来,天仪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有些局促不安的水馨,面上不动声色,眼神中却全是鼓励诱惑的意思,甚至还悠然地添了一点饮料,举止好像独处时那般自然。
水馨有些紧张,不过在看到了天仪那淡定的神色之后,想到后面两个讨厌鬼怂恿她出来时所说的话,对呢,这可是关系到老师未来的运气啊,而且这种占卜可是很准的。水馨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神神秘秘地对天仪说道:“老师,你知道吗?你的面上出现了女难之相哦……”
“噗!”天仪一个没忍住,满嘴的果酒全都送给了尤里斯的衣袍,这,好像已经是第二次了吧……
天仪顾不得向尤里斯道歉,他面上呆呆地看着水馨,下一刻,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天仪不可抑止地大笑起来。
笑到噎着了的天仪猛地咳嗽了一阵,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这三个小家伙到底在研究些什么有的没的啊。其他人的古怪目光倒是无所谓,反正天仪也不是那种极重威严的人,然而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自诩专家的缥缈那暧mei的眼神。
他隐约咕噜了一声,仿佛想反驳缥缈,但是天仪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个狡猾的智能并没有说什么话,天仪好像已经看见了某人装无辜的表情了……被人引诱可不是睿智的自己该犯的错误,天仪对于这种多话可是心有余悸的,要是自己口不择言地分辨,这个无良的魔女肯定会兴致勃勃地嘲笑自己。
女难之相,嗯,说不定早就应验了,自从自己被某个装模作样的人工智能牢牢纠缠住之后……天仪微微一笑,他恨恨地在心中记下这些在旁边这些看好戏的家伙,早晚有一天收拾你们……不过现在还是先把这个玩牌已经玩到中毒的小水馨应付开去吧……
正要开口的当儿,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震动差点把整艘破船给掀翻,自然,没有任何准备的众人全都东倒西歪,和不甚牢靠的桌椅瓢盆稀里哗啦地滚来滚去,夹杂着一声声骂声尖叫惊呼,不免有人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而后又被羞怒交加的女孩子们一脚踹飞……天仪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计时里的微尘,而有一个捣蛋鬼正在拼命地摇着那个空旷的沙漏……
震荡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几瞬就消失了,要不是惨不忍睹的大厅和数处飞走的船板,就像是最温柔的溪流一样风平浪静……虽然经过几天的高强度锻炼,但是几个魔法学徒和尤里斯神官依然可以归为瘦弱的类型,一个个都嗯嗯啊啊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近来苦修弱水真诀的天仪反应极快,如水般的刚柔并济使他几乎不会被外力所影响,那阵由魔法所引起的大气震动还没消失,他的意念就已经锁住了被丢在底舱的两个罪魁祸首,天仪突然想到:“一个正统魔法师和一个盗贼?难道……他们不会是仇人吧……可恶的小强,回复得这么快,还有精力大打出手啊!”天仪的脑海之中已经将这两个混蛋处以极刑了。
天仪瞬间就在脑海之中构筑了适才底舱发生的一切,一起醒来的两人先是疑惑地看了看船舱里的情形,然后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接着盗贼努力想要跳起来给体质虚弱的魔法师重重一击,而魔法师则二话不说开始吟唱咒文,嗯,估计是刚醒来头晕晕的没有想起使用瞬发的小型魔法,反而是似乎下意识地使用了大气震荡来迫开近身的威胁……可恶的家伙,早知道狠下心来让你们两个人间蒸发就好了……
没时间和眼前这些“柔弱”的家伙说话,如果去晚了,天知道是不是还要在晚上洗个凉水澡,天仪的身影一闪而没,没有带起丝毫的风声,快到任何人都来不及思考的鬼魅速度让一个个目睹的人都本能地合不拢下巴,这个神秘的大魔导师究竟是人还是幽灵啊,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底舱的空房间,原来是被用来堆放蔬菜瓜果等等的食料的,现在却像是台风过境一般得七零八落,在塞纳大肆采购的新鲜瓜果全都分成了一片一片一陀一陀的给船舱的木料染上了令人作呕的色彩,两个倚在墙壁上气喘如牛的家伙死死地互相瞪着对方,都不会抽出手来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的,搞得身上花花绿绿的就像是斗鸡一样,连外形也像,几个破碎鸡蛋的蛋青还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下来……
天哪,这还是曾经追着自己半个月的强大法师么,还有这个身材高大像战士多过像盗贼的家伙,既然能和这么强大的法师抗衡,至少也要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吧,犹如瞬间移动一般现出身形来的天仪看到这极其富有搞笑性的一幕都不知道该破口大骂还是放声狂笑了,反正缥缈是已经毫无仪态地像是婴儿哭闹似的笑得直打跌……
“你这个卑鄙的窃贼!”看着十分眼熟的红衣魔法师大喝一声,一点也没考虑周围还有人在,“有我夏纽特在,你休想把那件东西拿走……”
那个盗贼则比较冷静,虽然对于眼前这个红衣法师相当忌惮,但是他还没有忘记沉船前的时刻,那像流光一样闪过的强力魔法,至少当他看到天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附近,就已经暗暗想要尽快抽身溜走了,当然对于这个老头子,他是绝对不会认输的,就算是口头上也一样:“哼,臭老头,要打架我奉陪,那件东西就在我大盗西门身上,有本事来拿啊!”
尤里斯施展治愈术(荷马里)的效果十分好,众人陆陆续续地走了下来,瞅着这两个“不修边幅”的成年人,看来都忍笑得很辛苦……
两个人现在都毫无体力,却都不甘心地开始斗嘴,越吵越大声,一个个却把天仪等人晾在了一边……天仪额上青筋隐现,这两个家伙仇人见面也就算了,你们这些看笑话的难道就没发现船舱破了一个大洞吗!
“元素导师夏纽特?大盗西门?”众人窃窃私语,没想到遇到的是这么有名的人物,一个是额尔尼除了布兰科大师以外最强的魔法大师,而另一个的名头也丝毫不弱,就凭人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资料,这个怪盗却仍然活得有滋有味的便足以立足大陆,众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狼狈的名人,丝毫没有发现天仪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
一瞬间,天仪有把所有人都关到异空间里受罪的冲动,黑暗和时间会让这些个学徒神官盗贼魔法师害怕得哭鼻子吧,天仪恶意地想到。
受不了了,恼怒的天仪一人一下把那两个精力旺盛的人给敲昏过去……而后也不说话,心灵之针(低阶心灵魔导术,善于偷袭,与魔法心灵指针的功效完全相反)毫不留情地刺向旁边那些只顾着看热闹,却无视于坐船快要沉没的现实的几个人。
没有防备的众人就像一只只青蛙一样被心灵上的刺痛激得跳了起来,有几个弹跳力好的还撞破了上层的隔板,而后像是下饺子一样咕咚咕咚地掉了一地,除了体质诡异会吸收魔法能量的水馨惊奇地四处张望以外,没有一个人能够爬起来,就连深藏不露的尤里斯神官也两眼发昏,四肢无力,每个人都没想到只是这号称心灵系最没用的干扰类魔法的连击,就已经将他们一股脑儿全都变得任人宰割了。
惊慌,他们对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大魔导士充满了害怕和恐惧,赖上来的七个学徒这下子才发现他们的导师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物,就连尤里斯都忍不住想到找这个家伙去保护公主和王子的安全,是不是在身边放了一颗不定时炸弹。
天仪嘿嘿冷笑几声,随意地挥了挥手,两条凭空出现的绳索仿佛像是活的一般,灵活地将夏纽特和西门捆成了粽子,当然天仪也不会忘记给那个曾经追得自己过了半个月野人生活的魔法师加上封魔,吸收魔力等等法术,对了,还有一个盗贼,得防备他啊,谁知道他会不会把骨骼缩小然后摆脱束缚呢,不动声色的天仪暗中又加上了虚弱,昏睡这几个诅咒魔法,让这两个家伙他就算醒过来了也手无缚鸡之力!嘿嘿嘿……
至于这些爱凑热闹的人么……故作冷酷的天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倒了一地的“同伴”,他们的脸上明确地显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好像是在面对一个魔王似的,心里快笑到重伤的某人又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才浑身煞气地离开了底舱,至于那个漏水的大洞么,嘻,管它这么多,反正有水馨在也不会弄出人命,好困啊,先去休息吧……
天仪不知道的是,凡是刚才见过他浑身杀气模样的人丝毫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那形而外露的疯狂气息让他们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如果这个突然发狂的大魔导士将他们全部灭口,那……每个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而后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离天仪远一点,只有水馨完全没有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有点点好奇,然而熟练地将几个浑身瘫软的人扶起来,像平常大家一起练习时那样给予他们治疗。
一个小型结界把天仪的房间变得暖洋洋的令人困倦,完全隔绝了河流上的水汽和躁动的魔法能量,已然恢复平静的天仪舒服地躺在几块绒毛垫子铺成的床上,舒适的感觉让他浑身放松了开来。弱水真诀无时无刻地流转,在他的体表形成了一层无色的水幕,天仪的意念则通过这层若有若无的水幕来更加纯净地感知外界的变化。一时间,天仪仿佛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那淡淡的流水,外界的变化浸入流水,却犹如不存在一般,离散而去,没有给流水带来任何改变。
迷迷糊糊间,有些疲累的天仪睡着了,梦境如水般变幻莫测,时而模糊,时而又清晰如镜……朦胧中,绚烂的五色光华与与幽深的黑芒交错,密布于天空,就像是蝗虫一般的天使与妖魔恶狠狠地持剑杀来,茫然的天仪回顾四周,却只发现许多战斗机器人的残肢断臂,不断窜起的电火花和仍未散尽的硝烟让天仪感到十分不舒服,远处的大地上,一座庞然大物仍然在熊熊燃烧着,那是“御座”……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天仪有些呆滞,记忆之中应该不存在这种战场上的场景吧,好像,自己还是属于非常悲哀的那一方……孤家寡人的,孤家寡人?对了,“缥缈,缥缈,你在哪里?”天仪大声叫道,然而脑海之中那阵熟悉的波动却没有回应,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人孤独地面对着面前那仿佛虚幻一般的人偶,天仪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那是害怕,对于孤单和未知的恐惧。
一股巨大而令人作呕的黑暗气息扑面而来,身形仿佛可以遮蔽天日的黑色巨龙狂笑着吐出了一个人的半截身子,巨大的龙眼一眨不眨地盯得天仪浑身发麻,血迹斑斑的嘴开合着,仿佛在说:“嘎嘎嘎,那就是你找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