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长成如今这样,心里面的那些阴影,也是经年累月被磋磨至此的。
赵盈捏着自己的耳垂:“我八岁那年穿耳孔的时候,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父皇他不在宫里,没有人管我,是挥春和书夏还有我的奶娘陪着我的。”
回忆过去就有些远了,她适时收声,拉回到眼下来:“时间久了我就懂了,她们对我好,是因为我是父皇捧在手心里的大公主,不是因为我是赵盈。哪怕是皇祖母——皇叔或许觉得意外,我时常感到皇祖母对我的疏离。
她总亲亲热热的叫着元元,把什么好的都紧着我,但我贴近不了那颗心。
后来也懒得努力了。”
赵承衍嘴角一颤:“你……”
“所以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将来我是要扶持着赵澈登基做皇帝的!”她咬紧牙关,“我不需要她们假惺惺的讨好我,巴结我,只要我亲弟弟做了皇帝,我就是这大齐最尊贵的长公主,呼风唤雨,谁敢不从?”
直到赵澈在上阳宫把她打成重伤。
赵承衍低眉沉思:“你就从没想过,他真是无心之失吗?我知道出事后,他几次去见你,你都没给他好脸色,他才再不去上阳宫寻你了。”
赵盈错愕抬眼。
他抿着唇叹气:“我说了留心关注你,你是不是听谁的话都不信啊?”
他自以为是了解赵盈的。
她虽然不是长在他手上,可他就跟看着她长大没两样。
但今日,连他自己也恍惚了。
说赵盈是敏感多疑也并不想,她只是宁可什么都不信,孤零零的一个人,反而更能坚强的护住她自己。
倒是狠绝。
对旁人是,对她自己亦然。
他还是有些困顿,难道就因为无人以真心待她,就叫她养成如今这古怪性子?
“皇叔吃醉过吗?”
她不答反问,赵承衍认真思考了很久,才摇头说没有。
赵盈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来:“皇叔一贯自律,想也是不会醉酒的,何况谁敢灌燕王殿下酒啊。可我醉过。”
她反手指了指自己:“我贪杯,皇叔总该知道,这么些年,不知道吃醉过多少次。赵澈醉酒撒风可能是真,可要说他吃醉了,不省人事,大脑不受控制,拿着瓷瓶照着我脑袋上砸,上阳宫那么多的太监宫娥都拦他不住——皇叔可以找个机会醉一次,就晓得我为何不信他是无心了。”
“这话好糊涂,他既是你亲弟弟,又从来乖顺,怎么就要杀……”
赵承衍声音一停,连舌根都发了硬。
赵澈要杀人,杀的还是一向疼他的亲姐。
赵承衍不敢再往深处想,可眉头却肉眼可见的皱紧了。
赵盈在这儿跟他旧也叙了,苦情也诉了,不大不小的卖了一波惨,她自己想想都觉得恶寒。
她自是看见了他眉间山峰的,但没兴趣问他因何而愁苦,温淡的叫皇叔:“我说了这么多,皇叔觉得诚意足不足?”
这丫头……
赵承衍的心疼登时尽散了。
“足。”他舒展眉心,又做回了那个寡淡清冷的赵承衍,“我要说不帮,你也不打算收手是吧?”
她点头:“不然皇叔以为薛闲亭为什么自请去了西北呢?”
“你的心思告诉他了?”
“我不必告诉他。”赵盈眼中的信任一览无遗,“我开了口的,他都愿意做,将来我要走的那条路,他也一定伴我左右,我与薛闲亭之间,本就不需讲明才可。”
这鬼丫头,果然方才还是在卖惨装可怜!
他差点信了她的鬼话连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