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月亮已经攀上了高大的宫墙,往日里的这个时候,除了摄皇帝在宣室殿伏案批改作业(误)批复奏章之外,未央宫的一大部分都已经陷入了黑暗和寂静之中。
而今夜的未央宫里却有一大片地方被大片大片的火把照亮,一群身穿朝服的大臣围在宫内的一处校场上,指着正中间被五花大绑的一人指指点点:
“这就是安众侯吗?怎么这么年轻?”
“这就是那个造反的宗室吗?怎么这么胆大?”
“这就是那个以一敌百的猛男吗?怎么这么健硕?”
道道惊疑的目光瞄准了说最后这句话的大臣,同时用退半步的动作认真地表达出一个意思:你不对劲!
这些还有功夫说闲话扯闲淡的大臣都不过是外围的吃瓜群众,而真正的大佬王莽、刘歆、甄丰、平晏等人,以及被叫来认人的赵羡、李贤和安众侯刘崇的叔父刘嘉,都在场子中间,借着火光面色各异地盯着被当成刘崇的杜季。
说到安众侯的这位叔父刘嘉,知道自己侄子公然举兵造反,在王莽派人喊他进宫时以为牵连到自己要去问罪,直接被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刚进殿,还没见着王莽的面,刘嘉就磕头如捣蒜地一路磕过来,砰砰请罪。
赵羡穿越前去过西藏,见到的那些三步一叩的信众都没有刘嘉这么虔诚。
估计王莽秉政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夸张的人,足足愣了好大一会,才厌弃地命人将刘嘉扶起来,把召他来的目的告诉了他:“好了好了,汝也是宗室长者,这般作态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予怎么苛待汉室宗亲了。刘崇造反与你无关,不需胆怯,要是表现得好,予也封汝为侯,怎样?”
刘嘉磕头磕得更勤快了。
在耐心听李贤坑坑巴巴地讲完,宛县县卒在摄皇帝的威德感化下,是如何只用了三天就平定了叛乱、生擒叛首刘崇的经过之后,王莽便兴致勃勃地带着一干人摆驾未央宫校场,去参观一下被俘的反贼头子,顺便让见过刘崇的赵羡和刘嘉辨认一下究竟是不是刘崇。
在得知刘崇果然造反还被俘获之后,赵羡心里是十分急的。当初虽然被刘崇那样逼迫,而且这老头还又傻又倔不听劝,但说到底他都是为了大汉的天下,人并不坏。在举目无亲的长安,赵羡难得见到一个故人,却马上要阴阳两隔了。
但有人比他更急,得到王莽的承诺后,急于撇清自己和刘崇的关系、顺便搏一搏封侯之位的刘嘉一马当先的冲上去。
囚柱旁火光昏暗,根本看不清面容,更何况刘嘉和刘崇早十几年没见过面了,如何还认得!
索性,刘嘉也不费那个劲去认人了,干脆指着被绑缚得紧紧的“刘崇”破口大骂起来:
“贼子!逆臣!你枉为汉室宗亲!你难道不知道吗,孝哀皇帝建平、元寿年间,要不是陛下力挽狂澜遮救社稷,大汉的大统早就断了!”
“而你身为汉室宗亲,承蒙陛下圣德,非但不思报效,反而怀悖惑之心,操畔逆之虑,兴兵动众,欲危宗庙,恶不忍闻,罪不容诛!诚臣子之仇,宗室之雠,国家之贼,天下之害也!”
激烈地痛骂过刘崇之后,刘嘉又痛心疾首地跪向不远处看得津津有味的王莽:
“陛下,小臣往日读书,听说古时候讨灭叛乱之后,都要把叛乱者的宗族家宅夷为平地,然后辟为污池,纳垢藏污。”
“自从刘崇贼子叛乱之后,天下人都恨不得手刃之,食肉之,更不用说我等义愤填膺的宗室了。”
“如今刘嘉承蒙陛下信任,愿为天下先,亲率兄弟父子拿着工具直奔南阳,亲手把刘崇贼子的宫室给填了,求陛下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