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枕头往外弹开,眼看着要砸中琳琅的脸。
小魔王们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琳琅这个魔王妈妈早就练就了一招原地躲闪的绝招。
“啪。”
枕头从一张脸上滑下来,掉在地上。
清清楚楚的声音让小魔王们停止了干架,他们扭头去看,小脸儿登时绿得油油了。
完了,大魔王回来了。
哥哥的大眼睛骨碌一转,立马跳下床,抱住大魔王的腿,“爸爸,你回来啦,工作累不累?”六岁的贺大公子学着电视里人家儿子讨好老爸的招数,兴冲冲地说,“我给你泡那什么,狗喝了都能站起来的茶!狗起茶!”他越说越兴奋。
琳琅忍笑,大半夜请人喝狗都能站起来的茶,哥哥你可真行呀。
大魔王的脸色果然更加冷飕飕了。
哥哥:“……”好叭,扑街了。
贺小公子心想,哎呀,哥哥这个方法好像行不通耶。小家伙咬了咬薄薄指甲,眼睛一亮,也飞扑到男人的腿边,再一抬头,小圆脸满是泪珠,抽抽噎噎地说,“爸爸,你不在,我好想你的。”还很聪明举了个例子,“我的肚肚都小了!”
“所以你没有听妈妈的话,按时吃饭?”大魔王瞟了一眼小儿子。
弟弟:“……”行叭,扑街了。
最后,大魔王不由分说把两只小魔王裹成蚕宝宝。
老虎头儿回来了,小猴儿当然不敢继续胡闹了,乖巧任由老虎头儿摆布。
男人伸手,准备关灯。
“爸爸。”双胞胎心有灵犀。
“做什么?”
“那个。”哥哥扭捏地说,“妈妈答应给我们讲童话故事的。”
“有一个面包觉得很饿,就把自己给吃了。”男人一板一眼地讲“童话故事”,“说完,睡!”
双胞胎:“……”
他们很想抗议,但看了看爸爸沉沉的脸色,决定识时务为乖宝宝,闭上眼睛装睡。
关上门之后,琳琅被男人横抱起来,炽热的气息落到颈边。
“今天他们有没有闹你?”
明亮的灯光下,男人的眉峰爬上一条血痂,与他冷峻的面目相衬,显得狰狞骇人。
“还好,就是老二有点跳脱,像一匹小疯马。不过哥哥也不能掉以轻心,是个小坏蛋呢。”琳琅有些好奇,“都说子承父业,你小时候也这么皮得欠揍的?”
男人:“……”
那两个小扑街,败坏他的名声。
“好啦,我开个玩笑嘛。”琳琅软软撒娇,“爷,你不要跟我这个小女人一般见识。”
“好好说话,叫什么爷。”
琳琅眨着眼睛,“人家都说你小病爷,年轻时候可凶可凶啦。”
她的小病爷不但凶,命也很硬。所有人都认为他落入大海,再无生还的可能,可他非但没死,硬是吊着最后一口气,被当地人救了起来。
巧的是,救贺语冰的中年男子跟杀手组织有仇怨,因为他的儿子就惨死在组织手上。中年男子发誓要为儿子报仇,因此一路追踪到游轮附近,才能及时发现落水的贺语冰。
贺爸爸心狠手辣,他对自己狠,也对别人狠。既然他上了必杀名单,不管在哪里生活都要被盯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这个机会埋伏下去。
男人失踪了一年半,联合警方,将组织连根拔起,确认没有隐患后,他才返程回国,那天正好是琳琅跟陆慕深的婚礼。
事实上,琳琅知道人没死,也早就知道贺爸爸要回来,但她隐而不发,答应了男主的求婚。于是陆慕深眼睁睁看着为他披上婚纱的女人扯掉头纱,奔向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让他心若死灰,让他行尸走肉。
在早就设计好的迷宫里,她掌握着通关的钥匙。
“我向你发过誓的。”贺语冰温言软语哄着他“天真”的小女巫,“不凶你的。”
“那也不准凶我们的崽子。”琳琅得寸进尺。
“……这个免谈。”那两只小兔崽子一天不训就要上房揭瓦,撕家本领无师自通,不黑一下脸,根本镇不住他们。
琳琅只能遗憾闭嘴了。
儿砸们,不是为娘不努力,实在是你们大魔王爸爸太严格了!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怎么走神了?”大魔王爸爸凑近她,“不高兴?”
“哪有。”妻子愈发活泼娇俏,假意埋怨,“我就是嫉妒,你都不给我讲童话故事的。”
贺爸爸低笑起来,大魔王跟小女巫狼狈为奸,还把她拐回去生孩子,这种边婚边爱黏黏糊糊的情节要他怎么编一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童话?让她努力做“家务”吗?
有了两个阿拉撕家型的捣蛋鬼已经够让他头疼了,再加上琳琅,估计他一回来就得看见破了顶的房子,以及这娘仨惨兮兮蹲在角落里扮可怜的模样。
但是小女巫,不哄是不行的。
她永远是他心上的小朋友。
“吃醋什么,我给你讲一辈子的爱情故事还不行?”
她高兴起来,眉目潋滟,娇滴滴地说,“你不能骗我,骗我是小狗。”
“嗯,不骗你。”
对于习惯苦涩的人,味蕾形如摆设,早已失效很久。当一颗微甜的薄荷糖滚进了喉咙,贺语冰没多想,他俯身去捡,谁知捡到了一片斑斓的星光。然后男人才发现,原来心里存了一处向阳而生的山坡,不知不觉长满了青青的细叶芒草与蓝羊茅。
像他这样耐寒耐旱的疯子,也渴望一束蔓生的柔软。
他轻吻着星光,与之缠绵共舞。
贺语冰搂着熟睡的人,指尖温柔拨开她微湿的乌发,落下一吻。他下过无数次地狱,就算是双手双脚爬着,也能爬回到她身边。
别人都说,他命途多舛,少时丧母,中年丧父,肯定是名字起得坏,生为夏虫,怎能语冰?唯他不信命,所以他赢了。
赢得冰消雪融,雨过天青。
更赢得一家四口,半生仁慈。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