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单单两个字无法描述这个信息,田某人还能感受到“安详”“友好”等等情绪,仿佛那传递的并不是一个信息,而是一种感情。
于是他迈开了腿。
一步,两步,三步,感觉每一步都宛如新生。
等到田不泪来到汽车旁,本能地打开后座车门以后,这才回过神来。
他颤颤巍巍地往自己嘴里塞了张面巾纸,嚼啊嚼,感受着它一点点吸干自己的唾液,感受着牙齿一点点把它压实,额头上的一点汗这才完全落下。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那条大蛇的尾巴缓缓消失在后座的靠背上,又听见纱网摩擦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苏琴给他的那个捕蛇笼是干嘛的。
“原来那个是捕蛇笼啊。。。。”
话音刚落,田不泪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作为一个北方汉,他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奇闻,比如对人作揖的黄鼠狼和头上长角的大蛇。
“黄大仙讨封要么就不回,要么就夸他像人,千万别作妖戏弄他,遇见大蛇别叫蛇,得喊龙。”
完了!说不定自己的这一声直接毁了老人家几百年的修为。。。。
正当田某人自以为死定了的时候,后面的柳大仙却并未有反应,安静地窝在那个蛇笼里。
死里逃生的田某人再次感慨了一声封建迷信吓死人以后,启动了引擎,朝着老街驶去。
等到田不泪扛着蛇笼走进古玩店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嘘嘘,满头大汗了。
倒不是因为恐惧,此刻的金蛇对他造成的心理压力甚至都不如周边人异样的眼光了,可是单单这重量就足以让他受累了。
“呼!”田不泪拉着领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苏琴说道:“老板啊,你这差事可太吓人了!”
苏琴手里捻着绿烟杆,缓缓地掀开了蛇笼上的红布。
和金蛇对视了一眼,她点了点头,说道:“累就自己泡茶去,第二个抽屉。”
田不泪此时也懒得分辨第一个抽屉和第二个抽屉有什么不同,颤巍巍地打开了抽屉,取出茶块,泡起了茶。
苏老板则是抽着烟杆,站在蛇笼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条金蛇想爬出蛇笼,被苏老板按了回去:“别弄脏我的地。”
金蛇无奈地吐了吐舌头,委屈地盘了回去。
田不泪谄媚着递给苏老板一杯刚泡的茶,一边小声问道:“老板啊,我记得,跟小龙打交道,是要忌言的吧?我之前,嘿嘿,没事的吗?”
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苏老板喝着茶,缓缓说道:“这世上哪还有什么龙。”
语气中仿佛带着一点苍凉,至少金蛇委屈地扭了扭身子。
“说的也是。”迷迷糊糊的田不泪此刻没有细想这句话的真实意义,只以为是苏老板的话里有话。
在他的印象里,龙指的都是封建王族,可这最后一条龙,早就在百年前就被某个战帅亲手埋葬了。
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这是怎样沧桑而又壮丽的变革,田不泪亦然,一提到这斩龙,文化人都不免感慨万千。
凡是这壮大复杂的事,总会吸引人膜拜的,田不泪自然陷入了某种情绪中,点着头走开了。
随着一壶茶落肚,田不泪只觉得浑身舒畅地不行,就像是正在升华的干冰,身如无物,意识沉醉在历史故事中慢慢飘远了。
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人类视觉无法接收到的世界,一缕缕烟霾弥漫在整个大堂里。
“这后生可以啊,竟然能抬起老朽。”金瞳黑发的孩子坐在一团烟雾中,说道:“你新找的伙计?”
苏老板吐出口白烟,缓缓点了点头。
“可造之材啊,虽说老朽已然不是一方土地,但这经年的宿缘也不是凡人能担的。”
在两人的眼中,酣睡的田不泪脸上闪着淡淡的白色,头顶上更有袅袅白雾缠绕。
“前人积福,泽荫后人。。。。原来如此。”自称土地的孩童双眸微亮,仿佛凝视着远方:“好一个纯真男儿。”
“可惜了,若是老朽还是旧职,必定给这小子一段好姻缘。”
“苏琴你是不知道,我那里人杰地灵,姑娘个个都是水灵动。。。。”
“所以你真的决定了?”苏琴冷不丁说道。
前土地低头笑了笑,说道:“最后一位记得老朽的凡人在今晚亥时也要离去了,老朽的香火已然还尽,自当离开。”
沉默了一小会,他兀然叹道:“唉!还是老朽心软,若是早听了你们的话,龙气断绝的时候便拍拍屁股遁去,也能保留这百年的香火修行。”
“前路已绝,吾等也只能另寻出路。”
“诶,对了,苏琴啊,这人身之路,方便嘛?我历来懒散蛰伏惯了,要是频繁变动,恐怕是多有不适啊。”
大概是蛰伏久了,金蛇话多得很,听得苏琴都有些不耐烦起来了,敷衍道:“早就安排好了,只等你成人了。”
自毁神性的金蛇没了束缚,自然展露出多年以来压抑的天性,也难为这么个心善的长虫年复一年地按下心做出端庄态了,所以当他准备化身人形之时,也意外地活跃。
如同初生的婴孩一般,有旺盛的活力和问不完的问题。
“省点精力化形吧,到时出了差错没人替你担待。”
喋喋不休的黑发孩童戛然而止,有些委屈地缩回了蛇笼中,笼中雾气翻滚,仿佛在孕育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