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窈走过去朝两人行了万福礼,而后默默地退到角落里侍立,虽然萧玄奕示意让她坐到他旁侧的座位上,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
首先呼延沁是异国郡主,金枝玉叶的身份,若是沈舒窈当真坐下的话,岂不就是与她平起平坐?肯定会令她不舒服,更会让她唾弃自己不懂礼仪规矩。
当然她这样做还有一层含义,就是如今她是暂住在晋王府,不想给王府添麻烦,平白惹人诟病,是以老老实实待在角落才是最明智的。
现在的她是在场之中身份最卑微的,纵然幼时风光无限,而今早已物是人非。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她这个曾经的刑部尚书千金早就无人识。
呼延沁望着萧玄奕湛然而笑,声音舒缓悦耳,“金禾泰,你不是恳求我带你来见晋王么?如今晋王已在眼前,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金禾泰两鬓斑白,脸上已有沟壑,但却不显老态龙钟,他起身朝萧玄奕拱手行礼,感激道:“自打到了东陵就一直身体抱恙,本以为这样水土不服的症状会持续良久,然而幸得王爷派太医为我悉心诊治调理,才让我这副上吐下泻的残躯得以痊愈,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答谢王爷。”
站在角落的沈舒窈端详着,这个在呼延拓口中年事已高,从他来到东陵便水土不服,一直未曾露过面的金禾泰。
看似应有五十上下,但是觉得他比同龄人看起来要精神许多,至少比丕威看起来顺眼多了。
萧玄奕端起着彩釉茶盏示意,若无其事道:“金骨都侯不必客气,本王原想着明日去驿馆探望,如今既然你身体已然无恙,那本王也就放心了。”
“多谢王爷挂念。”金禾泰也举盏饮了一口茶,少顷,他转而看向沈舒窈。
“早前听七王子殿下提及晋王身边有一位胆识过人的奇女子,敢行世人不敢行之事,倒是让我有了几分好奇。我平生最喜奇闻异事,恰好趁此机会求得晋王允许,见一见你这位艺高人胆大常与死尸为伍的姑娘。”
沈舒窈淡然一笑,一言不发,只是将眸光缓缓投向他,淡漠疏离的神态。
却听呼延沁在一旁开口,“王爷天纵奇才,能在他麾下效力的定然不是泛泛之辈,就比如之前陪同王爷那位风流潇洒的公子,肆意妄为之间却又令人难以忘怀。”
“哦?”萧玄奕挑眉,“本王竟不知身边的人何时得了郡主青眼?”
呼延沁轻轻抚着胸前的辫子,垂眸笑道:“就是上回在马球场上与我较量的那位公子,其实我今日来就是想向王爷打听他的名讳,年方几何以及他是否娶妻?”
沈舒窈一听,眉睫跳了几跳,没想到今日居然会有这么一出,若让呼延沁知道她难以忘怀的公子其实是个女人,不知她会作何感受。
她轻抬眼皮偷偷瞧了一眼萧玄奕,见他正有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心头顿时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萧玄奕怡然自得地把玩着茶盏,慢悠悠道:“她姓步,名淳载,年方二十,据本王所知她尚未娶妻,郡主可是看上她?......想要将她招为戟陇的郡马?”
步淳载?不存在?亏他想的出来,沈舒窈早就对萧玄奕信手拈来的谎言司空见怪了。
“王爷真是绝顶聪明,我正有此意。”呼延沁一副欲说还休的娇艳模样,轻轻松开手中的辫子,缓缓喝了一口茶压压心中蠢蠢欲动的悸动。
“实不相瞒,在他没有出现之前我的心中一直是倾慕王爷你的,就连我偷偷跟着七哥来东陵都是为了能见你一面。”
话及此处,她笑得格外甜美,带着是一种坠入爱河的美好憧憬,“直到他飒爽的英姿出现,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一见钟情魂牵梦萦,起初我以为是错觉并未放在心上,甚至很厌恶这个在马球场上处处压制我的人。”
“我当时居然还当着他的面叫他丑八怪,其实我那是故意的,气他处处与我作对,那么俊俏的公子怎么可能丑呢?这些日子我独处之时脑海里浮现的总是他的音容笑貌,我觉得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必须正视自己心中的感受。”
此时的沈舒窈已然郁闷道极致,对于她这种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的表现,亦只是装作没听见。她垂头望着脚下光洁的地板,这上面似乎打了一层桐油,润泽得都能瞧见她脸上的神情。
萧玄奕的目光悄然地从沈舒窈身上扫过,缓了一缓才说:“可惜郡主来迟了一步,如今步淳载已经离开王府。”
“那你告诉我,他家的住址,我这就去找他。”呼延沁身体往前微微探出,已经做好了随时走的准备。
萧玄奕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正思量他会如何圆谎的沈舒窈,看了看外面华灯初上的点点辰星,“他是一个浪子,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就连本王亦不知他的何处。”
“唉,怎么会这样,这天涯海角让我上哪找他去?”她气馁地瘫在椅子上,脸上写满了的失望。
这时,金禾泰忽道:“郡主可以派人带着步公子的画像去四处寻找,眼下王爷说他刚离开不久,想必也走得不太远,快马加鞭去追寻定然可以将他找到,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呼延沁登时又来了精神,“对,这是个好办法,我就这回驿馆作画,将带来的侍卫派出一半沿途打听追寻,肯定能找到他,这样两日后他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回戟陇了。”
原本打算默不作声的沈舒窈终于按捺不住了,“郡主,他既是浪子,又如何会定下心来,且不说你们是否能将其寻回,即便是寻回了那么他就一定会娶你这个只一面之缘的郡主吗?”
“沈仵作什么意思?你是说本郡主配不上步公子吗?”呼延沁挑恤的眼神看着她。
沈舒窈郁闷地叹了一口气,迎上她毫无善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