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凛冽,冰寒蚀骨的凉气,沈舒窈回宅后从妆奁拿了一件首饰便又出门了,她独自走在寒冷潮湿的街道,转瞬便拐进了一家当铺。
因天气寒冷的缘故,当铺掌柜的及小厮围坐在柜台后的火炉旁烤火,火炉上的水壶冒着滚滚热气,让这冷冰冰的典当铺面倒是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她撩开帘栊径直到高柜前,从怀里掏出一只红、绿、紫三色翡翠玉镯,掌柜的见状立刻笑呵呵地迎了过来,拿起玉镯细细端详,须臾道:“姑娘,您是要活当还是死当?”
“死当。”沈舒窈神色淡然地瞄了掌柜的一眼,满面油光,肥头大耳,一看就知这开当铺的油水大,不然,怎么可能养得出这一身的肥膘。
掌柜的捋了捋胡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姑娘,虽说三色翡翠罕见珍贵,但您这只玉镯水头也着实一般,并非上乘佳品,再观这玉镯的款式及手工,少说也有二十个年头......”
凡是死当的物件,都是不打算将来赎回的,虽说再好的东西拿到当铺来当,都会被贬得低于市场价的一半以上,可是如此质地上乘且难觅的翡翠,居然被他说成这样,果然是奸商。
然而,沈舒窈亦只是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下,“不必多言,你且说这只玉镯能当多少钱便可。”
这么大一间当铺,只有她一个人光顾,也不知这黑心掌柜的坑蒙拐骗了多少人的好东西,才让他在这繁华喧嚣的京城有这样大一间铺面。
若不是雪天路滑,且加上天色近晚,她绝对会多跑上几家当铺询价。
掌柜的抽搐了半天,又捋了捋胡须,才缓缓伸出几根手指头,“五百两。”
她冷清的目光盯着他,沉声道:“掌事的,您昨夜莫不是没休息好?”
“没有啊。”掌柜的一脸懵懂地望着她,神情认真地答:“昨日雪下得太大,当铺生意比平时冷清一些,我早早就打烊回去了,内子特地让庖厨炖了羊肉为我滋补身体,还温了一壶我平素里最爱喝的酒。酒足饭饱之后,我到头便睡,若不是隔壁那几个小孩晨起放炮仗将我惊醒,恐怕我要睡到日上三竿呢。”
“砰——”沈舒窈重重一拍柜台,沉声道:“既然睡醒了,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我这只玉镯色彩鲜艳,水头质地皆是上乘,可谓真正的无价之宝,岂是你区区五百两就想讹了去的。”
干当铺这一行,可不就是讹一个是一个,且看她这架势,估计也是个懂行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看你一个姑娘家,冒雪而来着实不易,这样......我就再给加三百两。”
“五千两。”她轻轻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俺滴娘勒!这姑奶奶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掌柜的咬了咬牙,满脸的痛苦,就像是身上被谁割了一块肉似的,依旧讨价还价,“一千五百两,真是多一个字儿都不能加了。”
沈舒窈见价格谈不拢,便不再搭理他,直接夺回玉镯转身就走,掌柜的这下可急眼了,本以为这姑娘是个懂行的,却未想她根本就不懂。
这玉镯至少也值两万两,五千两收来的,转手就算卖个一万五千两,那也是净赚一万两的买卖,若是轻易让她走了,可不就亏大发了。
他赶紧从高柜中间的小门出来,叫住她,“五千两就五千两吧。”
这一下轮到沈舒窈发懵了,她本是见惯了人家讨价还价的路数,只是今日突发奇想地实验一番,本想着若是掌柜的不叫住她,她今天还真是白跑一趟了。
按她每个月二十两银子的花销,这五千两可够她花二十年了,若是将来再随便当一件首饰,那她这辈子可就真不愁吃喝了。
虽然,她也想留着母亲这些遗物,可是如今她亦是山穷水尽,若不是只剩下不到二百两银子,她如何会来当铺。
如果当年父亲能早早把母亲留下的这些首饰拿出来变卖,抑或是卖掉京城这所宅院,把钱用来治病,他又怎会那么早就离世。说到底,他将这些留给他,亦是在为她的将来打算。
思及此,沈舒窈低叹了一声,少顷,转过身,将玉镯又掏了出来,在柜台前签好死当的字据后,拿了银票就走了。
冬季的黄昏总是暗沉的,雪茫茫地一片,虽然她早已冻得手脚冰冷,但是却依然没有着急回家。
自从她回京后身边总是暗潮涌动,虽然她不知这些都是来自哪里的势力,但是,既然她已下定决心逃婚,那么必须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眼下钱有了,就差一件御敌的武器了,剑自然是首选,虽然她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可是匕首只局限于近身厮杀,若是再遇到伏击,确实没有剑那么趁手,为今之计,势必要去挑一把好剑。
而京城最好的铸剑坊在城西一带,也不知是不是明日便是冬至的缘故,今日的街道总是感觉比以往冷清许多,眼下连一辆马车都雇不到。
约莫了过了半个时辰,沈舒窈终于到了铸剑铺,此刻,老掌柜站在柜台内低头拨算盘对账,伙计们正在进进出出收拾东西,看样子是要打烊了。
她快步走了进去,“掌柜的,有没有适合女子使用的剑?”
生意临门,老掌柜自是喜不自胜,赶紧从柜台出来开始热情地介绍起来,她在堆积如山的剑中寻摸了一圈,终于相中了其中一把天碧色的剑。
她缓缓将剑从剑鞘之中拔了出来,凛冽光芒骤然乍现,剑身轻薄且锋利无比,一看便是削铁如泥的好刃。
老掌柜见她的嘴角上扬,应是对此剑颇为满意,随即微笑道:“此乃破尘剑,是老夫多年前偶然得到的一把好剑,只是这些年一直都无人问津,本以为这沧海遗珠还会就此蒙尘下去,未曾想姑娘竟有如此眼光。”
沈舒窈将剑插了回去,“掌柜的,这把剑多少钱?”
“纵是千里马,然伯乐难觅。”老掌柜感叹一声,沟壑的面容上露出欣慰的笑意,“老夫如今已是古稀之年,自是舞不动这剑了,但是姑娘慧眼识珠着实让老夫惊叹,既然这破尘剑与你有缘,老夫自是不会漫天要价,这样......五十两银子卖给姑娘,如何?”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老掌柜,五十两银子居然能买这样一把好剑,平常一把普通的剑也要卖到一、二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