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窈抬眸看了女医一眼,对方约莫三十左右,虽年岁大了她许多,但是脸上的皮肤细腻紧致,一看就是保养得益。
她不用想都知道,这女医乃是宫廷之人,只有经常在御前后宫走动的人,才会格外注重仪态仪表。
再看看她自己,冬季本来就容易皮肤干燥,而她平时甚少用润肤的凝脂,眼下这皮肤是越发干燥了,就差起皮开裂了。
罢了,自己这么多年都是如此,相形见绌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常年与尸体打交道,只要世人不对她避之不及就算烧高香了,更别提在意她的美丑。
思及此,她微微点了点头,并非是她孤傲不想说话,而是实在疼得她张不开嘴。
方才负伤与杀手厮杀时情绪高度紧张,并未感觉到有多疼,而今松弛下来却疼得她快要咬碎后槽牙。
袖子剪开后,狰狞的伤口顿时露了出来。
沈舒窈眼角瞥了一眼,纵横交错的伤口,足足有四条伤痕,顿时气得她怒不可遏。
挨千刀,怎么每回伤的最惨的都是左臂,是欺负她左臂不如右臂灵活?看来今后要勤加练习,省得回回都吃暗亏。
女医打来一盆热水,把麻巾浸入水中,拧干后开始清理她手臂上的血污,她擦拭的动作小心翼翼,好似生怕弄疼她似的。
而沈舒窈的思绪却飞向了厨房,她是烧了一大锅水,除了洗肉洗菜,倒也剩下许多。
可是,现下天寒地冻,自己又与杀手们激战了那么久,这锅里的水该是早就凉透了。
医女把紧沾在翻卷皮肉上的碎布慢慢剥开,“嘶——”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至沈舒窈全身,额头的冷汗登时冒了出来。
她咬了咬牙,随便找了话题,以此转移疼痛的注意力,“这水是谁烧的?”
“我方才出去的时候热水就放在门口了,并未见到送水之人。”
女医头也不抬的帮她清理伤口,虽然屋子里的炉火还未灭,但眼下并不十分暖和,这么大冷可别把这姑娘冻坏了,思及此,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伤口周围都清理干净了,接下来就是上药了,幸好沈舒窈只是受的外伤,至于那道贯穿伤虽看似严重,只要上了药后没几日伤口便会愈合。
等到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完了以后,女医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就解开了沈舒窈的腰带。
“你干什么?”沈舒窈倏地捏住她的手腕,立即制止了她的动作,目光警惕地看着她。
她凛然的架势,吓得医女顿时一愣,随即解释道:“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想替你换身干净的衣裳,想着你伤重会多有不便。”
“不劳费心,我自己会换。”她冷漠的拒绝了医女的好意,凝视着窗棂上喷洒的血迹。
今夜的杀手都是谁派来的,她心知肚明,却愈发让她痛恨那些仗着权势恃强凌弱的人。
从今以后,她不会再一味的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
茫茫尘世,她虽微小若蜉蝣,但也不会任凭他人欺负,如草芥般随意剥夺她的生命。
医女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全然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变脸。
此时,沈舒窈心绪逐渐平复,顺势松开了手从椅子上站起,“多谢,夜深了,你请回吧。”
女医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姑娘切记,伤口不可碰水,这是生肌去痕的药,早晚各敷一次,不出一个月便可恢复。”
“好。”沈舒窈接过瓷瓶,宫廷的药自然是极好的,毕竟她也不想胳膊上留下那些狰狞的疤痕,待医女收拾药箱离开了,她才转到屏风后换衣裳。
虽然伤口包扎得极好,但是疼痛感却愈发难忍,她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褪下满是血迹的衣裳,而后颇废了一番力气才换好干净的衣裳。
她拒绝医女的帮助,除却多年养成的亲力亲为的习惯,还有今夜遭遇刺杀后,让她整个人的变得敏锐了许多。
暮色沉沉,晶莹如玉的素洁缓缓停了,咆哮狂嗥的北风也止了。
她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毫无血色却依然倔强的脸,暗自握紧垂在两侧的手。
此时,敲门的声音响起,萧玄奕提着两个食盒站在门外。
她默然地看着他将其中一个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个秘色瓷碗,“这是补气血的药膳鸡汤,对你的伤势有帮助。”
沈舒窈没有拒绝,眼下她早已饥肠辘辘,随即便将鸡汤喝了下去,“王爷今夜该是在宫中赴宴,何以会来了我这里?”
“今日祭天时圜丘坛发生了爆炸,群臣皆不同程度受伤,是以圣上取消了今夜的御宴。”
他又打开另一个食盒,这是一个三层的食盒,里面赫然盛放着热气腾腾的佳肴,蜜炙羊排、酱爆鹿柳、清蒸鲟鳇鱼、清炒波斯菜以及饺子。
她看着面前的泰然自若的他,“这可是弑君之罪,可有抓住凶手?”
“还在查。”他将米饭端给她,顺势握住她冰冷的手,“圣上龙颜震怒,处死了一批负责祭天事宜的人,我从皇宫离开时听有宫人议论汐贵妃心绪不宁,寝食难安,担心会有人前来刺杀她和圣上,让顾燊寸步不离守住寝宫。理由看似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随即出宫直奔你处,果然汐贵妃下了杀令,我派来保护你的人全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若我再迟一步恐不堪设想。”
沈舒窈徐徐抽回自己的手,她一直都明白他的情意,只是时至今日她已没了儿女情长的心思。
“舒窈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若有一日殿下需要帮助,舒窈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万籁皆在一片冷寂中,萧玄奕虽眸中划过一缕落寞,但依然保持着平静从容的神态,“这几个月,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的人,是西郇太子派来的。”
“西郇太子?他不是灵韵公主的和亲对象吗?怎么会派暗卫来保护我?”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一连抛出好几个疑问,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西郇太子,甚至怀疑他的情报有误。
“他的确是灵韵的和亲对象,但也是......”他凝视着她,斟酌了一下,“你的故交——季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