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刑部一时半会儿,募不到合适的仵作人选,但有沈舒窈帮忙实在太省心了。
他赶紧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祭天那日,圜丘坛发生了大爆炸,这事你都听说了吧?”
她默然点头,“自然听说了,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圣上虽严令将此事外传,可是这事动静弄得这么大,怎么可能堵得住悠悠众口。”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揉了一下布满血丝的双眼,“圣上让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此事,务必要将这个弑君逆贼找出来,可是四五天过去了,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为此圣上龙颜大怒,若灵韵公主出嫁之前还不能破案,太常寺、工部、礼部的众官吏全部诛灭九族。”
“能在圜丘坛搞出这么大动静,若说这幕后策划者没有内应,恐怕不会有人相信,皇上这样做,摆明了是宁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走一个。”
“这三部官吏为了保住身家性命,把刑部和大理寺围得水泄不通,让我们一定要在灵韵公主出嫁前将凶手抓到。工部侍郎提议,找几个替死鬼给皇上一个交代,也好过大家一起赴死。结果不知地就走漏了风声,这话传到了皇上耳朵,他当晚就下旨处死了工部侍郎。”
沈舒窈一笑置之,找替死鬼向是朝野群臣惯用的伎俩,怪只怪他运气不好。
“皇上这是杀一儆百,非常时期,还是不要太过冒进,工部侍郎为官多年,居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姑娘说得是。”魏启章微微点头,“眼下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前几日,三部官吏带着家眷跪求在晋王府门前,求他一定要抓住弑君逆贼,不然他们的九族可就保不住了。哪曾想晋王殿下闭门谢客谁也不见,无计可施之下,他们又来刑部衙门,只要一见到我就问个没完,那几日为了躲他们,搞得我搞得整天像贼似的,不敢走正门,真是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哄回去。”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随意道:“魏大人绕了这么大的弯子,何不有话直说?”
她不想再听他絮叨了,若由着他把来龙去脉讲完,估计得要一个时辰。
虽然她现在闲人一个,但并非爱听八卦之人,更并不关心皇上接下来要处死谁。
皇权至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这东陵的事本就与她没有关系。
就算皇帝真的在圜丘坛宾天了,这又有什么打紧的,他不还有几个皇子嘛,不怕没有人承继大统。
就算他膝下无子,但有这几位王爷在,东陵根基绝不会因此而撼动半分。
这求人办事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魏启章虽为刑部侍郎,但在沈舒窈面前从来不摆官架子,总是一副虚心学习的样子。
“今日刑部捕快在南郊圜丘坛搜寻线索时,在塌陷的深坑废墟中发现了几具尸体,按照本朝之惯例,凡遇尸体必先让仵作勘验,眼下刑部也迟迟募不到仵作,迫不得已之下,我也只好来请沈姑娘你了。”
“魏大人,你们刑部是没人了么,三天两头跑来麻烦我的未婚妻,你可知她现在已经不是你们刑部的人了,你如此这般,可有把圣意放在眼里?”
这时,顾燊从房里走出来,他本不想打扰他们说话,没想到这个魏启章既然又想着让沈舒窈去验尸。
若是平时他找她验尸什么的,他从来就没有阻拦过,可不阻拦不代表他不介意。
他父母听闻她还总出入验尸房,在家中跟他闹好几回了,他们虽然疼爱他这个儿子,可对沈舒窈这个儿媳妇着实不满意。
本以为这婚事退了就退了,可没想到他居然反悔了,说想要娶他。
想要履行婚约也不是不行,谁让他是家族的骄傲呢,家人凡事都依着他。
世家大族向来都是三妻四妾,本以为先顺着他的意让娶了沈舒窈,然后再照汐贵妃的意思,把这镇北侯嫡女也娶进门。
镇北侯嫡女容貌出众,才艺双绝,只要她过了门,腻烦沈舒窈是早晚的事。
为了安抚他,就让她做个名义上她的正妻又何妨,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只怕这将来的日子,会过得不如妾。
可没想顾燊早已识破他们的计谋,居然去求了一道圣旨。
他这是在保护她,有了圣上的赐婚,顾府上下谁敢怠慢她?
若有违者便是藐视皇威,身首异处。二老见他这般执拗,也不再干涉他了,只要他依汐贵妃之意娶了镇北侯嫡女便可。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他居然告诉他们,他此生只娶沈舒窈一人。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差点没把二老气出病来,汐贵妃见他执迷不悟,亦只好先下手为强。
冰寒蚀骨,缥缈陰冷,魏启章没想到顾燊也在这里,并且听他的语气多有不悦,然他也是确实一筹莫展。
纵然沈舒窈是他的未婚妻,可并不代表他可替她做主,更何况他也知道沈舒窈对这桩婚事很抗拒。
是以,他也毫不客气的怼回去,“顾统领严重了,本官奉旨查案正是遵从圣意,虽然沈姑娘现在不是刑部公人,然她确是东陵的子民,如今有歹人蓄意谋害圣上,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沈舒窈有的时候虽嫌魏启章啰嗦,但也知道恐怕事态真的紧急,如若不然,以他的性子是不会跟顾燊的话计较的。
她垂眸沉吟了片刻,而后径直去了西厢,眨眼之间,她又从里面出来,只不过肩上跨了一个檀木匣子。
她虽未言声,意思却何其明显,魏启章顿时喜出望外,他就知道她绝对不会置之不理,晋王殿下果然没有看错人。
下一刻,她就坐上了去往刑部的马车,当然,顾燊也跟着去了。
到了刑部衙门后,他却没有与他们一起去验尸房,而是坐在衙门大堂饮茶。
她刚走到验尸房院门外,就看到西边的红梅树下,立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脚步顿住,她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直接进了验尸房。
萧玄奕徐徐回首,不自觉地沉了沉眸,原来魏启章找来的仵作竟是沈舒窈。
可她方才分明已经看见他了,为何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好像他们不认识一样决然而去。
魏启章本想跟着进去,却见他阴沉着脸正看着自己,顿时没有勇气,只好识趣地退下了。
天气寒冷,现下验尸房并无看守人,福伯身体一直不好,上个月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