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一刻,边宁完成了手头的作业,将文档上传给各科的课代表,收拾好书桌,关闭电脑,准备出门吃个宵夜。
作为一名在外租房度日的高中生,边宁的个人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他每天在十二点睡觉,而现在,十点一刻,他可以给自己安排一顿三分饱的美美的夜宵,然后在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步一会儿,然后在十一点左右回到住处。可以给家里通个电话,或者看会书。
他总是很自律的,对一个在十二岁开始独立生活的小孩,他就是需要有这种自律。从小到大那些福利学校里挂着的标语就是:自律使人自由。
乘坐电梯来到一层,边宁快步走出单元楼,这是一个阴沉沉的夜晚,大楼背后繁多的霓虹灯将云层照出冷色的晕彩,夜晚光污染的天空就像一块脏兮兮的蓝布。
边宁骑上自行车,朝着小区外行进,夜晚的风扑面而来,夏日的夜晚多少也有些微凉,他开始吹起口哨。
这是灯光晦暗的居民区,边宁不是很喜欢黑夜,多数时候他都对无光的角落敬而远之,城市各处都是摄像头,这些东西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挺安慰人的。
不过边宁喜欢玩躲猫猫的游戏,幻想自己是城市大盗,游走在监控范围的边缘,白天是个乖学生,到了夜晚就露出真实身份,开始行侠仗义,然后他得胜的消息出现在媒体新闻和互联网上,让平凡人惊呼,让寡头们跌破眼镜,让黑恶势力闻风丧胆,那可真是,酷。
他骑着自行车,左拐右绕,躲过了小区里的摄像头,从小路穿出,他闯入城市的夜生活里,周围一下子被嘈杂的音声填满,街道上车辆排着队缓慢前行,广告牌和大射灯煊赫的光夺人眼球,各处都是人、机器,很热闹,甚至会比白天还热闹,因为许多喜闻乐见的营业场所是只在夜晚开放的。
边宁在小吃一条街来回穿梭了两趟,最后只是买了一笼小肉包,一碗胡辣汤,店面里没有座位,他打包了,挂在自行车把上,又慢悠悠往公园行去。
公园里围着一座喷泉,有一个小广场,草坪,外围是一圈樟树,进入公园的道路上落着些樟树叶子。
边宁小心地从树林的小径拐进公园里,依旧是城市大盗的风范。这时候园子里空荡荡的,连条狗都没得,不过要是早来俩小时,这里尽是各显神通的大爷大妈,那个热闹场面就像庙会似的。
边宁坐在公园长椅上,左手托着胡辣汤,右手抓着小笼包,拿手机播放一首夏日特供蒸汽波,盯着喷泉的水花,慢慢享受自己的宵夜。
路灯的光在喷泉池的水面上波漾,微凉的风还在吹拂,边宁的脑子里想着的是未来的生活,天马行空。蚊虫飞舞,他也不觉得烦,世界安静得就像只属于他。
不远处的林子里忽然传来尖叫,是一个男人濒死的惨嚎,如同撕裂一张厚厚的棉被,短促的叫声很快平息下来。
那边,好像,死人了?
边宁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把没喝完的胡辣汤挂在车把上,蹬着自行车离开。他以每秒三米左右的速度从公园出发。不到十秒钟就从远离案发现场的方向驶出了公园范围,一路保持着每秒五米左右的匀速。
路边有人看到他骑车的模样,都觉得车座上的是一条疯狗,嘴里还叼着一只包子。
已知公园距离住处所在小区门口的直线距离是四百七十米,那么想要到家,最短需要多长时间?
边宁不知道,他没想那么多,但他也确实想了很多,他还是躲着摄像头:他的逻辑是,假如出了人命,那么就一定会有审查环节,案发地周围一带的监控录像都会被调阅,那些可能接近过公园的人都是怀疑目标,他在小吃街的监控里肯定留下了痕迹,不过那不算大问题,只要不在案发地点的公园附近出现即可——幸亏那里本就没几个摄像头,他躲得很轻易。
而按照他的习惯,在小区乃至周边的监控范围里他都不会出现——出去时是这样,回来也要这样,平时是这样,今天也不能反常。
他真的不想被牵扯进来,他不想被那些黑岛公司的安保部门找上门,更不想自己的档案上出现任何可疑的污点——比如凶杀案目击者什么的,那对他未来的学习生活会有巨大的影响。
但是,为什么突然就死人了?为什么就偏偏被他碰见了呢?
倒霉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