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代任何一支军队,当战损率达到了总兵力的十分之三时,军心就会不可逆转地发生动摇。达到十分之四时,就将进入崩溃的边缘。
在新兵营十条火铳不间断的攒射之下,原本以为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横行无阻的这一支八百人的关宁铁骑,终于被打傻了,再也没有一个像争功的士卒,悍不畏死地主动向前冲刺。
就连原本对刘校坚这支衣衫褴褛的乌合之众,充满了嘲弄和鄙视的耿参将,也渐渐发现了异样,终于想起早就作为前锋主将该做的事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支看上去根本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就像蚂蝗一样紧紧贴在他们面前,甩不脱,打不死,而且还越打越勇呢?
很快,几具被打死的士卒和他们的战马,被战战兢兢冒死上前的士卒拖了回来,然后横陈在耿参将面前。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看了一遍后,耿参将马上倒吸一口凉气,转身上马便向后面跑去。
谁知,他这一跑,顶在前面的所有关宁铁骑,顿时像听到了鸣金收兵的号令一样,一窝蜂地便跟着往后跑去,直吓得耿参将慌忙勒住马头,扬起鞭子便是一通乱抽道:
“狗日的,谁教你们临阵脱逃的,都想被军法处置吗?”
原来,耿参将只是想跑去向瞿德道说一下情况,当然,更多的也确实是想要暂时撤下来。
因为,他在察看清楚了被打死的士卒和战马之后,就已经彻底心灰意冷,很清楚眼前这场仗,不仅没法再打下去了,而且他们面对的敌人,已经百分百地可以确认,绝不是他们眼里所看到的刘校坚那支乌合之众。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要么再调派更多的兵马上来,尤其是要有可以结阵对抗火铳的刀盾兵,弓箭手,甚至火铳手与之对射。
要么,立即上呈吴三桂,由他亲自定夺。
看到突然潮水般退却的关宁铁骑,新兵营战士不由得都暂时松了一口气。
“班长,俺只有两颗枪子了。”
“我也是,班长,只有最后一发了。”
“班长——”
在枪声暂停之中,耳畔不时传来战士们的弹药即将耗尽的示警声。可他也很无奈,摸进城来时,他们所携带的弹药数已经是单兵弹药基数的极限,可是因为需要他们攀援摸城头,只好又往下减了两成,否则还能再顶一阵子。
最可气的是,他们在这边像火龙一样拼死拼活地狂射着收割的火苗,刘校坚他们那边,却浑然忘记了害怕和逃跑,竟然全都他娘的停下来像看戏一样盯着他们的火铳看,不时还指指戳戳,交头接耳。
只可惜刚才顾不上看他们,现在铁桶合围的关宁铁骑终于莫名退却了,他才发现,这群傻-逼竟然还在旁边袖手瞅着。
他娘的一群二百五——
新兵营班长一下子气乐了,张嘴骂道:
“康老八,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也算是半个新兵营战士了,怎么还不知道厉害,为何还任由这群乌合之众留在这险地动也不动?”
康老八苦笑一声,远远道:
“连坚哥儿都不动,我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他们也是第一次见新式火铳,看着看着就看呆了,再加上你们神乎其技的新式战法,他们挪得动腿才怪!”
奶奶的,这一句马屁,拍得也足够神乎其技了吧?
新兵营班长低头看了看自己枪膛里同样也是最后一发子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发出了趁机撤退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