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朝会,众大臣五更起就已经在三才桥下(宫门外三座拱桥)集结,等候早朝,大朝会之日,在京的文武百官都需要参加。
战城今日没有骑马,而是乘坐一辆马车而来,照例通过天桥直达宫门外,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哼!”看到门口同样立着一个人,战城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那人五部长髯,面色略显阴鸷,身穿朝服,能够直行至宫门外,想必职份也是不低,且荣宠不见得比战家差多少,见到战城也是脸色阴沉,并不打算说话。
时辰至,众文武百官上朝,例行参拜完毕,便是各呈奏章,所呈之事不是东边大旱就是西边洪水,不是南边流民,就是北境匪患,总之纷纷扰扰,头绪万千,这皇帝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战城一言不发,只是立在朝堂之上,似乎已经睡着一般,即使是提到兵事,也不发表任何言论。
好不容易,国家大事才算讨论完毕,南越皇帝见战城今日未发一言,很是奇怪,不由发问道:“元帅今日未曾开口,莫非是对刚刚的政务处理有异?”
“回陛下,臣老迈昏聩,刚刚众位大人的讨论老臣听得不太真切,故而不便插话,更何况,老臣相信众位大人能够处理的很好,不需要老臣多话。”战城拱手道。
“元帅说笑了,你堂堂大武师的实力,岂会有老迈昏聩之说。”越帝以为战城只是在谦虚,故而笑道。
“哼,怕是元帅只是躲懒,不想参与政事吧,听说元帅府近日府门紧闭,元帅已有旬月不曾出府了吧,不知天下大事,元帅还能知道几分?”在宫门外与战城碰面的那人讥笑道。
“宰相大人说得是,老臣身患沉珂已达月余,两耳不闻窗外事久矣。”战城并不生气,而是直接承认了,倒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出言讽刺的那人更是膛口结舌,不知话要怎么说了。
此人乃是南越当朝宰相,肖克,正是战无极的亲外公。
然而南越将相不合,甚至达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是天下所有人的共识,今日宰相当面嘲讽,元帅却没有跳起来骂娘,反而自曝其短,情况着实有些诡异。
肖克也愣住了,原以为战城回马上回骂过来,而自己也有无数的话语能把战城怼回去,以往每次朝会,他都能让战城暴跳如雷却没有丝毫办法,论玩嘴皮子,武将永远不是文臣的对手。
然而这次,战城却直接受了嘲讽,让自己准备的无数的反击毫无落脚处,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肖克郁闷的想要吐血。
皇帝也疑惑了,这跟以往的战城可大不一样,一时摸不清战城的用意,只好讪讪说道:“元帅说笑了。”
“陛下,臣没有说笑,臣已老迈,已经提不动刀,跨不了马,近日又染沉珂,故今日特向陛下乞骸骨归老。”战城跪下诚恳道。
“元帅不可玩笑,卿乃国之柱石,岂可轻易言退。”越帝严厉道。
“陛下,臣已老迈,国之柱石愧不敢当,且家中子侄多逢变故,已人丁凋零,老臣实在无心政事,只求陛下看在臣往日立过些微末功劳,可怜老臣孱弱之躯,恩准臣归老。”战城一个头磕在地上。
大殿中顿时一阵嗡嗡声,战城此举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战城是当之无愧的国之柱石,就算是身为政敌的肖克,也不希望战城真的归老,否则军中一旦不稳,南越国的损失就太大了。
“哼!元帅乃是我南越栋梁,国家肱骨,此事不允。”越帝站起身来,一挥衣袖,冷声说完,直接双手背后,快步走入后堂。
随着司礼太监一声退朝,大殿上立马闹哄哄一片,大多数人都在劝说战城收回归老的想法,只有少部分人冷眼旁观,诡异的是冷眼旁观的这些人竟然都是武职,按理说,以战城在军中的威望,最先劝战城留下的应该都是军中将领才对,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皇帝把战城在军中的触角斩断了不少这些人都是皇帝的亲信,急着上位,自然是希望战城这块巨大的拦路石越快消失越好。
肖克叹了一口气,往殿外走去,现在他明白了,战城这是在求自保,或者说是在为战无极求得一条生路,毕竟,战家的情况他也清楚,等战城一死,战无极或许也活不了几天了,战城今日极力请辞,他不但不会反对,也许还会帮上一把,毕竟,战无极是自己的外孙。
战城没有和劝说的大臣们多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一脸疲惫的往外走去,众人赶忙跟上,有些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战城摆摆手,示意大家不用多说,眼神看了众人一圈,疲惫的登上了马车,这时候大家猜看到,战城竟是乘车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似乎真的如此,战家连遭变故,几个儿子伤的伤,残的残,仅有的孙子也是个废物,战家的没落已经能够看得到,这个曾经叱咤疆场的老帅,承受不住连番的打击,已经日暮西山了,南越国将失一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