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那个血肉横飞的噩夜重新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人的喃喃低吟:
【那种把一切掌握在手里,以世界纳入到心中,把全局尽收于眼底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作……】
【真正的强者。】
泰尔斯愣愣地看着这场对决,盯着场中越战越勇的萨克埃尔,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看出来了:
小巴尼的攻势看似凌厉,但他普通的进攻很难起效,萨克埃尔总能以最省力、最简洁、最有效的方法轻易化解。
只有那些以伤换伤、代价惨重的搏命进攻,才能在刑罚骑士身上留下一些痕迹,但很可惜,每次稍有成效的杀招,看上去都差之毫厘,让人扼腕叹息。
但泰尔斯明白了,那不是差之毫厘那么简单。
塔尔丁叹息道:
“在这种情况下,不仅仅是多人围攻对他不再起效……”
“相反,混战里的敌人越多,变数越杂,场面越乱,萨克埃尔就越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利用常人无法可想的破绽和空隙,抓住幸存并制胜的机会与筹码……”
“越战越强。”
卫队诸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泰尔斯握紧了拳头,一旁的快绳则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因此,”泰尔斯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位于混战之中,以少敌多的刑罚骑士,比一对一时的萨克埃尔……”
纳基点了点头,愁色不减地接过话头:
“……还要强出无数倍。”
“我们贸然加入战局,只是给萨克埃尔增加筹码而已。”
泰尔斯听得心惊不已,他身边的快绳甚至张开了“o”形的嘴巴。
所以……
所以一对八,对萨克埃尔而言,反而更有利?
简直就是人类版的血之魔能师?
“他指点过我的剑式,”塞米尔在一旁冷冷地道:
“所以我知道,当你面对他,你面对的不仅仅是萨克埃尔,而是名为萨克埃尔的整个战场,是真正属于他的”
“混沌千军。”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却令人心情沉重。
泰尔斯狠狠皱眉:
“就像一个军团?”
塞米尔注视着他,沉默一秒,随后点了点头:
“就像一个军团。”
远处,小巴尼身形一闪,怒吼一声,以一个几乎没有保留的决斗式,毫无花俏地撞上萨克埃尔的身躯!
咚!
两人同时倒地,又同时跃起,双双喘息。
下一秒,两人身形一动,兵器再度交击!
一边的快绳再也忍不住了:
“会不会太夸张了?”
菜鸟雇佣兵搓了搓自己的脸,瞪着鸽子蛋大的眼睛,指着沉默应敌的萨克埃尔:
“他还能以一敌百,一个人单挑一支军队不成?”
面对快绳颇有些不相信的话,卫队囚犯们纷纷脸色不善地盯着他。
这让快绳不由得一抖,想起自己跟他们结下的梁子,讪讪地后退了一步。
泰尔斯看着众人,感觉到他们有话要说。
果然,纳基弯了弯嘴角:
“你知道萨克埃尔的成名战吗?”
成名之战。
卫队的囚犯们齐齐一凛。
快绳眼皮一眨,立刻现出警惕的、“我才不上钩”的神色。
纳基看着激斗中仍然脸色不改的刑罚骑士,眼里现出神往之色:
“萨克埃尔年轻时,曾跟米迪尔殿下出使龙霄城殿下口才太好,惹得北地人不快,以武力刁难他们。”
米迪尔……
龙霄城……
泰尔斯的脑海里浮现出相关的场景。
“大巴尼告诉我:那时,年仅十七岁的萨克埃尔孤身应敌。”
纳基啧声摇头,半是骄傲,半是怅惘地道:
“他用了十几分钟。”
“一个人。”
“放倒了四十个白刃卫队。”
快绳愣了一下。
下一秒。
“什么!”
他那张无处安放的大嘴一开一合,似乎想要尖叫又叫不出声。
泰尔斯回过味来,心底里同升起无尽的震惊和戒惧。
四……四十个?
白刃卫队?
他想起六年前,那些在黑沙领的猛攻下誓死不退,血战到底,还一度反攻,使得伦巴的士兵狼狈不堪,死伤枕藉的精锐战士们,想起那几个不惜用身躯为他和小滑头挡住弩箭的英勇卫士。
想起尼寇莱、蒙蒂还有贾斯汀。
一个人,放倒四十个?
怎么可能?
显然,快绳受到的打击更大。
他不敢相信地看看远处的萨克埃尔,又看看表情阴沉的卫队囚犯们,脸颊扭曲,语无伦次,似笑非笑,又笑不出来:
“开玩笑,四十……白刃?那可都是老兵……”
快绳在空中盲目挥舞着双手,似乎这就能把他的问题抛得更远:
“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尼寇怎么就没人告诉过我呢?”
他茫然地看着大家,难以接受这个惊悚的消息。
没人回答他。
“准备好,塔尔丁,”贝莱蒂在此时冷冷发话:
“巴尼要退了。”
众人神色一凛:远处,小巴尼的攻势缓了下来。
“所以他以一敌百都没有问题?”泰尔斯紧皱眉头。
面对王子,卫队囚犯们的态度明显比面对“怀亚卡索”时好得多,塞米尔轻声道:
“须知,再大的战场,落到每一个人身上时也是有限的。”
“除了特殊的阵势以外,哪怕是一千人围攻一人,能在同一时间短兵相接、全力攻敌的,也就是最里围的六七个人而已。”
他远远看着小巴尼,凛然道:
“只要体力充沛,精神完足,萨克埃尔就没有理由落败。”
泰尔斯心中一沉。
不。
既然如此,那仅凭在场的王室卫队根本就……
没有希望啊。
小巴尼,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你知道,王室卫队曾经有人闲着无聊,编了一串顺口溜。”纳基摇了摇头。
他背后的布里举起手指,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纳基。
“最后一句话是……”
纳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托尼无憾,万物难伤……”
“刑罚立地……”
“千军俱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