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秋筱最擅察言观色,唱念做打拿捏得恰到好处,一番说辞下来,许锦书也不得不破涕为笑,拉着盛氏的手赔不是:“怪我,只顾着自己伤心,却还连累了你。中午我请你吃酒吧,何嫂子怕是不得闲,听说颜儿的娘也擅烹饪,我便请她掌勺,给妹妹你做一桌好菜。”
琴师房里的气氛终于转暖,盛秋筱拉着锦书起身下床,卸钗环,换衣裳,改作素净家常打扮。灶上提前已经得了小阁主的吩咐,送来清淡落胃的饭菜,白粥熬得绵软,加点热牛乳,新米入口即化,龙须菜井水里泡开洗净,用香醋麻油并着蒜末姜丝拌了,清脆爽利;还有碟子素炒银芽,只消放一点盐为佐料,细细嚼来满口生鲜。
秋筱留下陪许锦书用了饭,盯着她喝完了整碗牛乳粥,才放心离开,去同小阁主回话。沈渊心中本就有成算,知道许锦书远没到自暴自弃的地步,听了不过点点头,该发落旁人的一样也不少。
春溪板子是赵妈妈做的主,剥了裙子裤子按在长条凳上,青天白日让底下人观刑,无论伤势轻重,这份羞辱都足够她抬不起头,更莫说地冻天寒,歌女白生生的两条腿暴露在空气中,板子打下来是淤血通红,没大会儿先冻出来的是斑驳青紫。
“我记得,上一个受这种处罚的,还是晨叶。”秋筱回来时路过后院,亲眼目睹了春溪的惨状,守着花魁也不好过多议论,只能旁敲侧击:“晨叶挨过打就被发卖出去,羞耻不羞耻的,别人再也见不到她。春溪向来要强,爱拔尖儿,这次可是无颜见人了。”
“她本来也是个没脸的,还用你在我这儿含沙射影?”小阁主手中拿着支细竹妆笔,只专注于镜中自个儿的容貌:“如今你的心肠是愈发软了,连我拿定的主意都要质疑。秋筱,你应该记住,尤其在咱们这种地方,妇人之仁太甚,对你没有好处。”
盛氏叠手低低福了福,很是恭顺:“小姐教诲,秋筱记下了。只是不知,蓼尘那边,姐姐打算如何处置?”
花魁正描眼睫,分不出精神理会她,直到那双琥珀色眸子灵动如覆上密密乌青鸦翅,才腾开手,点了清露融化胭脂,抬抬下颌示意盛秋筱上前:“我的眼睛乏了,你来,替我上妆。”
秋筱躬着身,仔细净过了手,将胭脂拍开在掌心,以指腹轻点晕染,旖旎颜色便氤氲在花魁细腻如羊脂的腮颊。盛氏打量着镜中美人神色,心知她对如此妆扮是满意的。
“你说得有道理,蓼尘并非存心做错。”美人忽然开了口,懒洋洋阖上桃花眸,“我不会与她为难,罚下半个月的花用连同收成,小惩大诫,让她记住这座楼里,谁才是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