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多虑了,这次的事儿,夫人虽然气恼,却也只是责骂几句,何来为难之说。”花魁忽地巧笑嫣然:“现下,公子亲眼看过,可否放心了?”
凌亦珩扶负手捏着折扇,瞧着美人笑靥,竟生出匆忙想要逃离的错觉:“墨觞晏……你今日,似乎格外不同。那位姓盛的姑娘同我说,你受了责罚,为丧礼之事忧思难寐。当天我曾回来,又听闻你病倒,现在看来,墨觞姑娘到倒是心胸阔达,转眼便无碍,还有心情说笑。”
“人生苦短,当然应该及时行乐。”折扇公子先挑起龃龉,冷香花魁也毫不示弱:“请公子设想,若我这冷香阁中,人人都为了心中一点忧思,整日愁眉苦脸,萎靡不振,那我与母亲岂非要关门大吉,回老家种田去罢了。”
哪儿至于呢?沈渊心下偷觉滑稽,真要让她们离开陌京,回到栖凤,也自有万顷盐田可供花用,反而比如今的处境更自在逍遥。女儿家的小小算盘不足为外人道,落在凌亦珩眼中,只不过是冷美人忽然性情大改,安知是真守得云开见月明,还是为了自个儿相助的人情,客套应承聊作酬谢。
桌上有水芝亲自奉煮的九曲红梅,朱色清艳,暖香甜醇,正是极适宜如今的数九寒冬。花魁穿着通身玉白底千叶翠枝洒银长衫,两袖同斜襟口各镶了道金丝滚边,下着晴蓝丁香裙,整个人明媚婀娜似春柳。她是美而自知的那种女子,更懂得拿捏分寸,垂眸抬腕为客人斟茶,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连指尖相接触的机会都不留分毫。
凌亦珩并不口渴,实则也没抱着多亲近的心思前来,见过花魁安然无恙,只消再等片刻,星辰探查归来,确认这座小楼仍是可避风的所在,他自会离开,不多做逗留。
“还有一事,晏儿想向公子请教。”沈渊手中捏着瓷盏,指腹划过边缘,圆润晶莹,还带着新茶宜人的温度。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她唇角噙着一抹好看的弧度,任谁瞧见都难抗拒。
事出反常……必有妖吗?凌亦珩心里愈发不是滋味,直怀疑这只狐狸美人又揣着什么算计。“墨觞姑娘请讲。”不需要太多犹豫,他微微颔首,应下了花魁所诉求。
“病中不变走动,只好听别人将新奇事讲与我听。”莲花盏轻落回桌面,美人白皙五十指交叠膝上,敛了笑意望着客人,目光和缓:“仿佛听闻,那位戕害了离枝妹妹的李知事,已然被革职查办,且抄检宅邸,后院妇人也牵连其中,定下罪名来是**良妾、谋害性命。”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似乎在等待对面男子接下去。然而,沈渊没等到折扇公子有所反应,对方俨然还在等她继续,两个人就这么僵持起来,屋子里只剩下茶水上袅袅冒出的热气在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