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夫人服过汤药,此刻斜靠在软榻之上,闭着眼睛,睡得不十分安稳。
“医官怎么说?”风阙淡淡问道。
侍女素卿回答:“回殿下,医官说近来国主忧思寡欢,抑郁于中,又忽染风寒,病势汹汹,恐怕需要些时日。”
“知道了。我在这陪陪她。”
素卿挪过来一把软椅放在床榻边上,躬身退到帐外,且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思量,这么温柔和善的殿下,夫人怎么就不喜欢呢……
是啊,母亲怎么就那么讨厌我呢?
风阙轻轻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虚弱的母亲。这是他来到世上十八年,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这张脸曾经多么熟悉,还有她身上的味道……袖底余香,只有躲在她怀中才是安全的、温暖的……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是么?可她曾经真的很爱自己啊,那些因害怕失去自己而流下的眼泪是多么真切,那些轻声而焦虑的呼唤仿佛还在耳边……一切都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记忆中应该是七八岁的样子,风胤总是找机会欺负自己,自己虽打不过,也从不肯轻易服输。十一岁时,母亲力排众议立自己为嗣,记得她当时还说,只要是她能给自己的她都会毫不犹豫,只要自己,不去伤害风胤……
自从承嗣,风胤就更加变本加厉。可是每一次,母亲总是推开自己,护着伤的根本没有自己重的风胤……再后来,自己受伤后可以很快痊愈的事情被母亲知道了,她居然找来一把匕首跑来辰元宫中要亲自验证一下……
心境沉浮间,风阙看了看自己右手的手掌,完好无缺,无半点伤痕,却依然感觉很疼,就像那天她亲手用匕首划开的时候一样疼,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吧,母亲越来越疏远,越来越冷淡,有几次自己被打的半死,母亲却并不在意,没有期待中的呵护安慰,更没有记忆中悲伤的眼泪……终于,母子之间爆发了决裂的一幕。
大概是三年前,风阙和太学府几位夫子商量筹划着,准备整理出一套在华胥全族各部中可以统一使用的文字,再将各部乡音民乐收集抄录成谱,配诗歌传唱,或可利于民风教化。
得到太学府的支持,风阙当时多么高兴啊!母亲知道这一切会不会觉得惊喜,会不会对自己的努力给予一丝赞许,或许……还会因此又重新开始喜欢自己,至少不讨厌自己……没想到不过一月,派出各部收集诗稿乐谱的使官相继遇害,几位夫子也吓得集体辞官。
而风胤,亲口承认是他做的,他说他就是想看看,风阙是不是有勇气提起一把剑,把自己的亲大哥一剑刺死,报仇雪恨,伸张正义,为民请命……
那天下着大雨,电闪雷鸣,母亲在自己的慈元宫,当着风胤的面,逼着他用自己的血对天发誓:风阙有生之年,绝对不可伤风胤性命,即便以后做了国主,也不可治长兄重罪,否则神冥共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