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洛从苏愿进门就一直看着他,但是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曲洛。
看着苏愿和蔺轻钿如此和谐地站在一起,曲洛心里细微地被刺痛了一下。
苏愿是一株摇曳在水中央的青莲,曲洛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叫身份差异。
有一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它就是存在每个人之间。
她想起之前素绡寂说的“野鸡”那个词,心里竟然猛然涌起了一种卑劣感。
她是巫棠教的侍花女司,论武功,她就算和各大派掌门相比,也不会落了下乘,可是中原对她鄙夷轻视的点,却是她的身份。
邪教。妖女。
以前曲洛听到这两个词,只是嗤之以鼻,完全不会在意。可是现在,她面对着苏愿,却没由来地生出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年少时候就加入了巫棠教,跟着上任侍花女司守在陵寝中,习武,清修。
作为一个守灵人,她不需要知道任何人情世故,她只需要无欲无求,足够强大。
可是来到逐鹿大会,她看到了郁落白,控制了苏愿,接触到霍无怀和云澈,她心里的想法在一点点改变。
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叫做“人心”的东西,可是她却有时候不能理解。
这个世间,是爱憎分明的吗?似乎是,但是又似乎不是。
曲洛陷入了迷茫和不解。因为她在爱憎分明之外,又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敌人不就是敌人吗?为什么她会因为一些事情动摇了自己的立场。
为什么看着并没有什么交集的郁落白受伤,她会想着帮助她,看着苏愿,她会有了从来没有的自卑感?
这些在她心头盘亘的疑问,没有人能给她解答。
“这是从长安来的飞鸽传书。”就在曲洛沉思之际,苏愿走到了霍无怀身边,低声说。
霍无怀抬头看着苏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伸手接过了那份信笺。
信笺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心境澄明,可归矣。
那是霍迁的笔迹,聊聊数字,却让霍无怀如鲠在喉。
他还是霍家的公子,哪怕他犯了错,霍迁还是会原谅他。
但是他必须好好想明白,他作为霍家公子,到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霍无怀攥紧了信笺,枉顾其他人,失魂落魄地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外,他抬头看着星子璀璨的夜空,眼睛红了起来。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提气一掠,这个人犹如一只凌空的鹤,稳稳地落到了屋脊之上,迎着微凉的夜风,满眼悲怆。
曲洛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屋脊上霍无怀悲寂的剪影。
她紧紧抿着唇,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