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没有讲话,却看彼此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谢钰步子也快,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似近似远传来一句
“妹妹好手段。”
那声音很低也很轻,仿若听的不真切。
被风一吹就散了。
前世对这个谢钰了解不多,只听小的时候便非常有才华,大一点开始学着经商,不想出了一次意外。
说是被那山贼劫了,谢疏从当时疯了一般满山找这大公子,后来都要放弃的时候,这大公子却好端端自己回来了。
而且从回来后那手段更甚,直压的那些竞争对手不能呼吸。
后来出了黄彩衣这等事以后他怎么样了呢。。
奥是了。。。
到谢希楠死的时候,谢钰都没有再娶。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整日以酒消愁,到后来都成为晋城一桩笑谈了,指不定哪天早上你就能在家门口拾见醉极的谢家大少爷。
谁能想到此刻这般意气风发的男子,最后落了个那种结局
倒是个痴情种。
那彩姨娘上次送来的银票,她已经给了红梅。
大概此刻已经出城了。
她倒是终于摆脱了自己的哥哥和那对恶毒的母女。
而谢希楠望着天。
那天很蓝,没有冬天这个季节该有的阴沉。
刚下过雪的天就转晴实在有些稀奇。
她却有些出神。
她什么时候能摆脱呢?
大概这辈子下辈子都摆脱不了了。
那几十条人命,她永远还不起。
……
“四小姐,好巧啊。”
那一声勾人心魄的声音传来,不用回头倒也知道是谁。
彩姨娘怀里抱着个汤婆子,穿着粉色的袄裙外面一件白色的披风。披风上绣的是海浪般的三蓝绣。
扎着凌云髻,搭配一套鎏金蝶丝发冠。
在这漫天雪地里,倒真真是个妙人。
谢希楠看她,不语。
“四小姐这是要去哪,不如一起,彩衣也有几个问题想请问一下四小姐呢。”
她温和笑道,把汤婆子塞在了谢希楠手里。
谢希楠看她一眼,冷冷吐字
“去地牢。”
彩姨娘:……
“四小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此事的?这事着实巧妙,恭喜四小姐大获全胜。”她笑意盈盈,似真心,又不真心。
谢希楠思考了一下,半晌轻轻冷冷道
“从去找你那天就开始计划了。”
彩姨娘一僵。
“我去找你,因为我手里有你的把柄,多一个人帮忙,在这条路上总是好走的。”
“四小姐真是好手段。。这么轻易的就扳回来一局。。。”她没问路是哪条路,本就是个对所有事都兴致缺缺的人,倒是不想探究的那么深。
“轻易。。?”
谢希楠的脚步停了下来。
回头淡淡的看着彩姨娘。
“你真以为一切都是巧合吗?”
“我在去找你那天,其实早就买通了红梅,回去后就有意的让水碧去到处宣扬过,红梅的绣工好。绣的荷包更是顶顶好,谢晶晶便去要了荷包,我特意嘱咐过红梅,一定要绣上字。”
“然后从三天前就买通了谢晶晶的丫鬟,让她每天不经意间在谢晶晶面前至少提起五次她的荷包。这样她脑海里才对这个荷包下意识的有印象。”
“我卖掉了你送来的首饰,买通了一些下人,让她们不经意间在那些姨娘面前提起我娘,告诉她们,外院的这位正在受苦,这样他们在心里对我娘的定义首先肯定就是可怜。虽然还没见到,但是这位云姨娘是个可怜人。这种想法。”
“我娘那张脸,是引女人嫉妒的一张脸,就像当时我娘受宠,所有后院的女人却都联合起来对父亲吹枕边风一样。”
“我只有先让她们觉的我娘可怜,再见到我娘时,心里的想法是,这是一个极其可怜的美丽女人,并不是首先对外貌抱有敌意。后面我娘说的话才会对她们产生共鸣。”
“红梅说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编的,甚至用上了狐狸精这种词,只有说出这个,我娘才会对父亲死心,这才能说出后面那番话。后面父亲把这凤来院给我娘,大致也是有些愧疚。”
“你给我送了很多东西的消息是我故意传出去的。为的只是让谢月乔上钩。”
“红梅抢我簪子的时候,我是故意把自己划伤的,也嘱咐过水碧,在我伤了以后就立马跑出去叫人。”
“若我没有这个伤,现在我可能还住在外院,是个疯疯癫癫的四小姐。凭我娘那一番话其实我并不确定,所以我又加了个筹码。我只有让谢疏从一直看着,一晃眼就能看到我的伤,才能一直记着谢月乔的蛮横无理。”
“这些事情总是一环扣一环的。但是每一环我都走的很难。”
她昂着下巴,那精致的不像话的脸庞露着些许落寞
“你还觉得轻易嘛,彩姨娘。”
彩姨娘站在平滑的雪地上,现在却觉得站在陡峭的山峰,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深渊的风,吹的人直发颤。
这该有什么样的心计。。。
提前那么久远就在谋划,所有的一切的一切的,都是她一手安排操控好的。甚至不惜伤害自己以身犯险。
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寒冷。
觉得有些可怕。
那小姑娘逼人的气势让人不容忽视,但是那赅人的压力里却带了铺天盖地的悲伤。
席卷而来,让人直想掉眼泪。
“但是。。”面前的人继而又开口。
彩姨娘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惧。
“但是,这里面,最不可或许的因素,是你。”谢希楠淡淡的看着彩姨娘,面上没有丝毫情绪,那颗小小的泪痣尤为灵气。
“如果没有你,今天这个局根本不可能成功,那环环相扣的源头都得是你去开头。”
“如果没有你给我送来的东西,我根本没有一分钱去做下面的事。”
“我不会说感谢你的话,我向来不会说这些东西。”
“我跟你无冤无仇,我突然出现去威胁你听从我,这本就是不公平。”
“我没想过利用你,但是我现在我孤独无靠,只能利用你。若我以后有那个价值,你便来利用利用我。”
“你既已经上了我这条船,那么以后。”
“我便会永远护你。”
那少女的面容突然看不真切。
大概是风吹的。
大概是眼里有泪了。
她就真真的站在那里。有一些傲然的抬着头。那精致的脸似三月的桃花,高贵却娇艳。
明明那么鲜活的人,却感觉随时都可能会消逝不见。
黄彩衣想,若几十年后有人问过她
“你这辈子听到的最浪漫的话是什么?”
她大概会两鬓发白,拄着拐杖,笑嘻嘻对那人说。
我便会永远护着你。
大概就是这句了。
而自己,终于对这世界的某一种东西,也有了兴趣。
谁人也没注意到,那从头到尾倚靠在墙外的那片淡蓝色衣角,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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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听墙角,大家一起来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