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怡忧伤难禁,瞧向卓少云,凄凉说道:“少云,你可害死姐姐了!”卓少云心中一颤,自小还从未见过林梦怡这般绝望的神情。想来自己答应不说,如今却又说了,定是做错了事。他不敢去瞧林梦怡,垂下头来默默不语。突然指着柴济元说道:“梦怡姐姐,是他用我家人威胁我。我没办法呀!”
原来卓少云刚刚离开一会儿,便顺着小路疾奔。岂知这条小路并非是前行,而是半路折向另一处官道的岔口。不过半刻,卓少云便碰见自外寻找林梦怡归来的柴济元。卓少云与柴济元倒是熟悉,两人常在林家碰面。虽谈不上朋友,却也并不陌生。二人虽同钦慕于林梦怡,柴济元却也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卓少云路上想起张少英与自己说话口气极是轻蔑,显是瞧不起自己,心中正苦闷。
柴济元知他离家出走之事,眼见他闷闷不乐,便停下马队涵唆几句。两人非亲非故,场面上几句,便各自告辞。柴济元连日来出动人力搜捕成万里,心中极是挂念林梦怡。两人未错过数步,柴济元转身问道:“少云,你可见过你梦怡姐姐?”本是心中挂念,无心一问。卓少云却是一惊,顿了顿说道:“我没见过呀!他不是被人掳走了麽?”柴济元顿一惊,林梦怡出此大事,卓少云却未见一丝担心。若以卓少云对林梦怡的感情,绝不会这般反应。柴济元故意接道:“正是!我都寻了两日,仍不见那贼人的踪影。”卓少云道:“那你再去寻!梦怡姐姐已是你柴家的人了。我也帮不上甚麽,我走了。”柴济元见他似乎不愿与自己多言,说道:“好!我刚得线索,妍妍也许在前处,我去瞧瞧。。”
“啊”
卓少云吓了一跳,不解道:“他们在前面麽?我刚过来怎的不见!”
两日来柴济元未有过一丝的歇息,尽扑在林梦怡一事上。他娶小妾一事,并不需父母过问,但柴济元深知林梦怡不愿嫁她。只因自己已有妻室,不能一世一宿。如今的正室乃父母媒妁之言,柴济元真心娶林梦怡,早有休妻罢妾之念。只恐父亲极力反对,这才不敢轻举妄动。这番为救林梦怡,他更是动用家族之力,鼓动用州边官员来搜捕成万里。待见卓少云眼中的惊异,柴济元顿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但想诈卓少云一番,或许真能有一丝收获。冷声说道:“是麽!少云,我们也算朋友了。可你却如此欺瞒我,你该知我为了妍妍甚麽事都能做的出来。”卓少云不解道:“你这是甚麽意思?”柴济元道:“我与妍妍平日约有暗号,刚刚我便是一路追寻而来。你我爱慕妍妍,我二人心中都知晓,如今她有难,你却如此平静,可依你的脾气,绝不会如此漠不担心她。告诉我,你是否见过妍妍了。”
卓少云瞧见柴济元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心中一寒。他生于商家,利益至上之念早已根深蒂固。深知卓家与柴家相差万里,是以才将林梦怡默默拱让,心中却极是不服。此刻心中虽惧,但想林梦怡便在前处,自己若是出卖二人,二人也不定有甚麽性命之忧。柴济元但见他犹豫的神色,喝道:“你若真知妍妍所在何处,便快告知我。否则别怪我对卓伯父不客气了。”卓少云心中虽怒,却不敢表出。不满道:“关我爹爹何事!”柴济元喝问道:“妍妍她究竟怎样了?哼!你若知情不报,妍妍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全家人头来祭她。”卓少云大怒,再也忍不住心中不满,怒道:“你欺人太甚!难怪梦怡姐姐不愿嫁你跟着别人跑了。!”柴济元身子一震,惊道:“甚麽?”
卓少云暗叫糟糕,知自己说漏了嘴。自知再也瞒不住,若是再隐瞒下去,恐怕柴济元真拿家人来要挟自己。朗声说道:“有位少年侠士救了她,他们早已私定终身,你追上也没用了。”卓少云但想林梦怡竟已与张少英私定终身,便是柴济元再真心也决计看不上贞洁已失的林梦怡,何况他家中的郑国公老爹也绝不会允许他这般做法。柴济元心中巨震,对卓少云所言又惊又怒。喝道:“你最好别骗我!带我去寻她们,否则你全家都得死。”卓少云见他那般吃人的目光,担心真惹怒了他。这才引马在前,原路折回。
林梦怡听得卓少云如此一说,心中一痛,两行清泪犹自流下来。突然张少英大喝一声,策马急奔而出,向右处骑兵稀落之处冲去。他这番动作大出众人意外,又怕伤到林梦怡怕柴济元怪罪,是以众骑兵不敢出刀阻拦,只得急忙让道,任二人冲出圈子。柴济元大惊,心中一痛。喝道:“追。”众人得令,忙策马追赶。张少英御马之术本是全无技艺,这番逃命却是将林梦怡紧紧搂在怀内连连加鞭。那马儿倒也强健,二人只觉耳边生风,颠簸的厉害。
二人奔出七八里,已距从后追赶的骑兵过百丈。好在这路并非官道,不甚宽敞。马群所过只能并驱三骑,速度并不快。林梦怡说道:“我们这般逃法,也跑不远。”张少英从未如此经历过,心中不免紧张。问道:“那该怎麽办”林梦怡一路均在四处张望,这时瞧见山路右方有处断山崖,心中已有计较,说道:“你到那边断崖上去。”张少英放眼望去,不禁吓了一跳,说道:“那可是条死路呀!”林梦怡道:“这马伏着两个人,也跑不了多远,今日我要与柴济元做个了断。”张少英心中并无主意,见林梦怡有法子,顿不再犹豫,驱马向断崖冲去。
径至崖边,张少英急忙“吁”声勒住马绳。却是停的太急,那马仰起身子倒将二人摔下马来。张少英乱中搂住林梦怡身子,将自己垫在下处。直摔得他七昏八素,不知所云。林梦怡知他怕摔着自己,心中感动,忙起身扶起张少英。张少英摇了摇头,见林梦怡无事,歉意说道:“都是我不好!摔着你了。”林梦怡嫣然一笑,说道:“我好着呢!”两人但听蹄声大作,放眼看去。柴济元已带着骑兵转过岔口,已近数十丈之外。林梦怡缓缓走近那匹马身边,轻轻抚着马腮,眼中含泪。轻声说道:“走!越远越好!”说罢!自马背上拍了一掌,那马喘着白气儿缓步走开。
张少英向山崖下瞧去,这山崖足有百丈之高。下处是一处石坪,若是摔将下去,觉无生还之望。便在这空当儿,柴济元已带队追了上来。眼见二人所处之地,柴济元挥手将骑兵停在三十丈之外。这才下马来,带着两个贴身侍卫缓步向二人走去。走到不远处,林梦怡缓声说道:“你别再过来了。”柴济元心中难受,闷声说道:“你已下定决心了麽?”林梦怡缓缓说道:“我已是张郎的人了!你再如何做也是徒劳。”柴济元眼中一热,差些流下泪来,却仍忍了下来,沉声说道:“我不会在意!只需你心里有我。”林梦怡道:“可你心中还有个爹。”柴济元道:“我若要娶你,谁也拦不住,哪怕是这爵位我也不要了。妍妍,你该明白我的心的。”林梦怡凝视着柴济元,说道:“可我要的你全都没有!更何况我在你身上寻不到一丝的信任。我看不透你,你无法知晓,我只是个民间女子,做不了你的国公夫人。”柴济元再也忍不住,眼泪已自流落,沉声说道:“妍妍,只要你能回心转意,我作甚麽都可以,哪怕是与你浪迹天涯。”林梦怡心头一冷,她心中虽知柴济元爱她无假,但他却常常发觉自己很难看懂柴济元这个人。即便是柴济元如此下承诺,她却感不到一丝的温馨之情。柴济元平日示人均是风度翩翩,气度非凡。也是来日世袭郑国公的继承人,柴家虽无实权,但朝廷盛恩,却非一般官吏可比。林梦怡少女初出,自也甚为仰慕。但见诸多女子抛光献媚之时,她却是最清醒之人。虽见柴济元人前那般谈笑风生,但觉那谈笑之间颇为深沉虚假,让人琢磨不透。也许是这一点,她心中好奇,林梦怡才会主动与柴济元说话儿。
柴济元阅女无数,各家小姐献媚之时,他人虽说话,却极为注意着林梦怡。或许得不到的东西才可贵,柴济元自此便对诸家小姐无意,倒中意上林梦怡。
只是林梦怡心中明白自己的夫君决不能如柴济元这般三心二意,她心中的夫君自然只会爱他一人。眼见柴济元落泪,林梦怡也觉心中一痛,她从未见过柴济元如此人前失态。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牵着张少英的手,凝视着张少英,缓缓说道:“如果现在我要从这里跳下去,你会陪我一起跳麽?”张少英一愣,但见林梦怡清目流盼,明白林梦怡心意。他心中虽极是不舍,但若就此抛弃林梦怡张少英也决计做不出。他自小乞讨,吃了上顿没下顿,吃饱都难,性命早已不当回事,故而行事疯癫张狂。若非如此,宋瘦仁等早要了他的小命。
张少英突然纵声大笑,说道:“鸡腿我都吃了上百只了,死一百次都不怕,何况是死一次。妍妍,你说跳咱就跳。。”。。。林梦怡神色大展,心中欢喜,扑入张少英怀中。温柔乡中异清香,张少英抬头看了看天际,心想自己便真要这般死去麽,大仇未报,也不知瘦马他们是否安好。
眼见二人这般亲昵,柴济元脸色涨的通红,双手紧捂,马鞭捏的吱吱作响。林梦怡起身子,凝视着柴济元,说道:“你看到了!这才是我要的夫君。我不需他有多大的权势,也不需他有多大的才华。只需他能真心待我,哪怕是过上三个时辰也无怨无悔。”林梦怡侧身向张少英问道:“少英,你愿意这辈子只娶我一个人做你的妻子吗?”张少英不解道:“这妻子自然只有一个了,我娶了你,怎还会去娶别人。”林梦怡心中欣慰,侧身向柴济元说道:“柴公子,你若真爱我!便放我们离去!这辈子我们都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噗”柴济元口中喷出一阵血雾,身子一阵摇晃。身后贴身侍卫大惊,急忙上前扶住她。柴济元倔强的将二人推开,吐了口血沫儿,面色甚是凄凉。柴济元道:“原来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不堪。可你可知我对你之心绝不会少于他。你若想见证,那我便见证给你瞧。”说罢,但见柴济元右手一仰,已拔出侍卫腰间的配刀。手腕一翻,反握刀柄,猛地向后一刺。刀尖自左胸贯入,自后背突出,竟刺了个透心凉。
一时诸人俱愣在当场,这一幕转变太快。柴济元已口中血沫儿狂溢,身子仰倒,两个贴身侍卫惊呼中忙扶住他身子。后处的亲兵见罢,均翻身下马冲过来,乱成一片。柴济元勉强定住身子,钻心的剧痛,直痛得他额上青筋凸起,异常恐怖。他缓缓摇了手,示意众亲兵不可过来。两名侍卫大惊之余,伸手封住柴济元胸前数处大穴,以免他失血过多。看这二人身强力壮,出手熟捷,显非一般亲卫。
柴济元这份赤燃之心,林梦怡愣在当场,芳心大乱。好半响才缓过神来,惊呼道:“柴公子。”
她急忙上前抓着柴济元右手,芳心巨震,眼泪儿已是忍不住滑落。见得林梦怡紧拉着自己的手,柴济元脸色稍缓。他左手紧抓着那侍卫的衣袖,吸了两口气,缓缓说道:“别伤害她家人,否则。。。我死。。死不瞑目。”那侍卫连连点头,急道:“主子,你莫多说话,保持呼吸顺畅,或许还有救。”
柴济元苦涩的摇了摇头,看向林梦怡。说道;“有你这滴泪,我。。我值了。我放。。。你们走罢,别再回来了。”“咳咳”柴济元干咳两声,双眼翻白,血沫儿狂涌,显是呛着了。那侍卫急忙将柴济元身子扶起向前扑着,向身后之人喝道:“还愣着作甚麽!快回府上报准事宜。”另一侍卫叹道:“这一路颠簸下去,恐怕主子挨不到公府。”那侍卫道:“我用真气护住心脉,你用轻功将主子送回公府。”那侍卫点头道:“那你小心些!切忌真气耗尽。”
二人一合计,向林梦怡说道:“你让开!别再靠近了。”林梦怡知他施救,一旁退开。此时柴济元已陷入昏迷,只见那侍卫右掌抵在柴济元胸前,手臂肌肉充起,瞬间额头已开始冒汗。张少英心中激荡,柴济元这番举动可比自己那番言语深切百倍。二人一路来时,林梦怡常与他提起柴济元。每谈及他城府极深,心境高傲。然而眼前一切,却又令他不得不信。只是内心隐隐所见,只觉柴济元面相非是这般痴情之人,却又寻不出头绪反驳。
林梦怡静静的退至张少英身旁,心中略为平静。她转身看向张少英,眼中含泪,轻声说道:“少英,你我终究难逃此劫。”张少英不解道:“为甚麽?”説时,张少英伏在林梦怡耳边细声说道:“我们现在可以逃跑。”林梦怡摇摇头,淡淡说道:“如今,这已不是我一人之事。少英,知你如此待我,今生我死而无悔。但愿你能知我心,别再强求。”张少英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妍妍,你这是。。。?”却见,林梦怡眼皮儿稍眨了一眨,美眸中温馨无限。林梦怡说罢,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向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