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昀瞟了瞟裴若承黑如锅底的脸色,咳嗽了一声,沉声说道:“你们有何要事禀报?”
“回宸王殿下的话,还是早上那件事,”裴南秧下颌扬起,顶着裴若承冷冽如冰的目光,指了指杨熙道:“刚刚我们营中的这位杨兄弟说,长平到暨城有一条小路,只需一日便可到达。”
“苏南说的可是真的?!”
“回宸王殿下的话,”杨熙急忙直起身子,拱手行礼,战战兢兢地说道:“确是真的。我有个大伯就住在暨城,每次我去他家,都是从尧山上的一条小路绕过去的。如若途中不休息的话,只要一天时间就能赶到。”
姜昀听罢目色一凝,修长的食指轻轻划过案几上的地图,随后转头与裴若承低低耳语起来。
裴南秧等了半晌,也不见两人答复,不由眉峰紧蹙,一鞠到地:“宸王殿下、裴都尉,我记得小时候,家中大哥常说——大丈夫应当公而忘私、国而忘家,常思奋不顾身,而殉国家之急。故,苏南觉得,国难当头、战机稍纵即逝,为军者,不当瞻前顾后,以个人得失为先。”
“放肆!”裴若承额角青筋隐现,咬牙喝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苏南不敢。”裴南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头也不抬地说道。
裴若承深吸一口气,与姜昀商量了几句后,行至裴南秧的面前,冷冷说道:“你随我过来。”
“是,裴都尉。”裴南秧站起身子,不卑不亢地跟着裴若承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瑟瑟发抖的杨熙兀自跪在姜昀面前。
出了主帐后,裴若承带着裴南秧走进了营地东面的一处军帐。甫一进到帐内,裴若承便卸下了身上的明光铠,将穿在里衣外面的淡青色软甲脱了下来,转头递给裴南秧道:“你马上把这件鱼鳞甲换上。”
裴南秧微微一滞,向后退了几步,摇头说道:“我不要,这鱼鳞甲刀枪不入,是战场上保命用的,你不能给我。”
“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听话?!”裴若承剑眉一挑,硬声硬气地说道:“你若是不穿上这鱼鳞甲,我怎么能安心地去随州作战?”
裴南秧闻言眼睛倏地瞪大,不可置信地问道:“大哥,你刚刚说什么?!”
“我和姜昀商量过了,由他坐镇长平,而我会去找惠安王爷借兵驰援随州,”裴若承眉心紧锁,垂眸敛目,低低叹道:“希望,随州能够撑到我去的那一天。”
听罢,微弱的光芒瞬间在少女的眼中亮起,她静静凝视着裴若承,一字一句地道:“大哥不必担心,此次的随州之围一定能够安然化解,因为,我相信陈绍、相信随州守军、更相信大哥。”
“你刚刚不还说我瞻前顾后,只记个人得失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裴南秧接过鱼鳞甲,无比真诚地看着裴若承,眨巴着眼睛讨好道:“我只知道,我大哥勃然英姿、琼枝一树,电击雷震、饮马边疆,是我大宁数一数二的大英雄。”
裴若承听后哭笑不得,又生气又无奈地说道:“少给我贫嘴,等长平这边打起来了,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营地里,哪里都不许去。”
“你就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裴南秧接过话头,沉声说道:“大哥,刚刚我带到主帐的那个先锋营士兵名唤杨熙,他的父亲先前对我多有照拂之恩。此次他带路前往随州,还请大哥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好,只要我不死,必定会保他性命无虞。”
“大哥不会有事的,”裴南秧看向裴若承,目光澄透,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这一次,你、我、裴家、姜昀、还有大宁都不会有事,就算敌人再厉害,我们也一定能化险为夷。”
看着少女清亮执着的眸色,裴若承轻轻点了点头,冷峻的神情终是化作一片温和:“嗯,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