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厢,袁苏木与娘亲在促膝赏月。月光下,小轩窗前。周晚闻替女儿撂下长发,手把着木梳子一把一把地梳理着,细细的打理着自己的女儿,袁苏木一直抱着木匣子,凝望着外公毕生最爱的医书。
细细端详下,周晚闻忽然觉得,其实袁苏木长得并不完全与自己相像,周晚闻一生柔弱洁白纯净就像是扎根浸泡在池中的莲花,她的存在既不与春日里万艳争春,亦不比不得冬日梅花有那般的凌云傲骨。
袁苏木虽被无数人讲过与娘亲相似,其实她更像一株兰花,袁苏木像是迎合了那句话:“芷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困劳而改节。”小小女子,竟有君子般的意志。周晚闻想罢,便心生安慰几分。
袁苏木梳好头,她伏在娘亲膝上,头发如瀑布般泻在身上,十五的月光照耀在娘亲的侧脸,不由的心里安静下来,嗅到娘亲身上好闻的味道,就在这母女相聚的恬静时光,被突然的声乐打断了。
是从距离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悠长呜咽,清新悠扬,能听到大概曲调,袁苏木分辨不清是什么乐器悄声问道:“不知是什么乐器能吹出如此声音,与笛子相比多些沉静,与萧相比又多些哀情。”
周晚闻举头望着月光,月关洒在她柔和的脸上。她没有直接回答女儿的问题。而是和苏木继续仔细聆听乐曲,却比原先越发凄凉,似女儿哀思缠缠绕绕,又似孤儿啼哭呜呜咽咽,大概是游子思乡无处可依辛酸之时发出的思乡曲,又似情人远走未回日日夜夜祝祷祈求早归的心意。
周晚闻搂近女儿道:“在年幼时曾随父亲入宫,那时先皇大宴与民同乐。这个乐器亦是我在那时初初见过。”说罢在苏木的手掌心写下“埙”字。
“文皇后生前贤良淑德,就连乐器亦是喜欢淳朴质真,乐器埙是人人可得,吹奏出来的曲子亦是文皇后谱写。先皇痛失爱妻后,无日不在思念她。便又写了一首文皇后赋寄语哀思。”
大概现在听到的便是那首曲子。无论那时君王的哀思有多么强烈,此去经年,曲调不变,人已是非变换情绪万千。有谁能明白文皇后与君王的一片炽热爱恋,随文皇后离世之后很快飘远。
君王之爱又能多久,还是说世间男子皆薄情寡义。夫妻若尚在时不能同心,死能同穴有何意义。
袁苏木正在静静的想地出神,夜已过半风渐渐大了。两人便起身回房间歇息去了,毕竟明日是周曲正的六十大寿,母女两人要提起精神应付操持家事。
母女俩刚刚回到房间,忽然听闻府中有其他动静,只听其言未见其人。
声如箩筐洪钟响亮,在寂静的夜里更是明显,吓人一跳:“外面哪个山村野夫三更半夜的在外头吹曲子!不晓得我家主人是太后的侄子吗!官务缠身,身娇肉贵吗!你可知你影响朝廷命官休息是多么罪大恶极!你有几个脑袋耽误我们事情啊!还不快滚!”
外面埙声果然安静下来,袁苏木微微皱眉,奴才都如此嚣张,主人必定更加不入流,实在让人不适。母女二人沉默无言整理床铺便躺下了。
袁苏木左翻右侧,脑里反复还在想那首埙曲文皇后赋,迷迷瞪瞪的便睡去了。半梦半醒之中,似乎看到了文皇后一身素衣站在对岸,在招手。
袁苏木想走近文皇后,却怎么也走不近,隔着一道很急很急的河流。只能远远的看着,文皇后似乎要对她说什么,话语却随风飘散,风声如埙声一般呜咽在耳边。
袁苏木毫不犹豫的选择涉水过河,河流的水似初春时候,冰雪初化能够彻骨的冰冻,苏木摸着石头一步一步地靠近对岸,文皇后一动不动的看着苏木,眼神似乎带着无尽的哀思,静静的等待她走过来。
当摸到对岸时已经筋疲力尽,最后只要能攀上来就能够上岸。文皇后此时伸出手来要拉住袁苏木,苏木便伸手上去。就在将将两人的手已经握在一起时候,苏木一瞬间看清文皇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