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绕过午门,远远便听见窗外有哭喊的声音传来,不用看,顾澜烟便知道那是刑场在处决犯人。
刘修明谋逆案牵涉太大,皇帝下令集中处刑。
菜市口几乎被血洗成遍地红艳,哭声、骂声、求饶声和凄厉的叫声混成一片。
顾澜烟没有掀开车帘,只是在马车里安静地坐着,梅儿在一旁看她的神情,道:“小姐,陛下这回的圣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顾澜烟微微一笑:“自然是要整顿朝纲,革除旧弊。”
梅儿很不理解:“此次的主谋被认定为刘修明,与他有私的一律严办!
这样一来,陛下不就是摆明放过三皇子了吗,可是为什么还要秘密处决一批三皇子的支持者呢?”
顾澜烟听着外面可怕的声音,口中淡淡道:“这是为免以后其他皇子造反生出事端,也是为下一个继位的皇帝扫清障碍。”
皇帝不仅仅处决了元熙的那些支持者,还将元峦狠狠斥责了一顿,说他戾气太重,命他回府思过!
这就是说明,皇帝见自己儿子们一个个不得善终,到底还是心软了。
没有处决元熙,可却对他和元峦都起了防范。
“小姐,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呢?”梅儿明显有几分忐忑,留着元熙,早晚有一天会有祸患。
顾澜烟端着茶盏,拿茶盖徐徐撇着浮沫,淡淡道:“是啊,斩草需要除根,更何况元熙这把草,早晚要一把火烧掉的。”
她一边说,一边闭目片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唇际笑意渐渐加深。
眸中光色潋滟道:“处决了那些人,马上就是太后的丧礼吧。”
亮如白昼的雪光,将她的瞳燃得异常明亮,但只是瞬息之间,那光芒就消失了。
初六,太后丧礼。
从早上开始,便有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降落,风搅雪,雪裹风,仿佛在预示着此时不平静的朝局。
整个宫中放眼望去,满目都是白色的幛幔、白色的屏风,白色的几案,白色的孝服。
冷风吹过,一片呜咽之声响在耳边。
顾澜烟进入大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番场景,这里既有皇帝的儿女们,也有宫中的柔妃、静妃和其他的嫔妃们,他们的眼泪就像是流不尽一样。
前些日子皇后死的时候哭了三天三夜,现在还得哭,不但要哭,还得哭的惊天动地不可。
不过,这些人也许是哭得太久了、太多了,已经挤不出眼泪来了。
所以,现在与其说他们是在哭,不如说是在干嚎更准确。
但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哭,从外表上还是看不出破绽来的。
顾澜烟站在众人之中,用帕子掩住了面上的表情。
其实太后对她不算好,毕竟曾经算计过她几次,可也不算太坏……
这个老妇人,并不是那样的残酷无情。
也许是人的年纪越大,越会觉得杀戮没有止尽,希望能够平息事态。
然而太后绝对想不到,元熙会为了皇位毒杀她,元峦为了坐实兄弟的罪名而漠视。
当时顾澜烟本可以留下那毒杀太后的女官,可清况过于混乱,她实在没办法预测留下此人的后果。
万一让她逃跑了,出去大肆宣扬太后的死,自己也要遭受无妄之灾,所以干脆一刀了结。
但这样也留下了一个隐患,如今没人能够证明毒杀太后的究竟是谁了。
元峦一直在远处看着顾澜烟,目光幽深。
从那次在宫中分开,他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她,不过他知道,她很平安,这便已经很好了。
顾澜烟突然抬起眼睛,无意之中眼神与元峦目光相撞。
元峦只觉得似乎有什么熠熠的光芒在昏昏的大殿内一瞬间亮了起来。
不由就有些动容,甚至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把她揽在怀中。
“七殿下?”
旁边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元峦一下子从自己的想念之中惊醒,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一张美丽的面孔。“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杨国郡主的脸上写满担心,元峦却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我没事。”
杨国郡主看了一眼顾澜烟的方向,心头微微酸楚,却不得不压下这种情绪,轻声道:“那就好。”
七殿下喜欢澜烟郡主,这件事情早已人尽皆知。
杨国曾经阻止过这门婚事,可惜,很多事情是由不得人的。
若是可以,杨国也不想夹到两人之中,可是——澜烟说过她从来不曾喜欢过元峦。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期待,等元峦对澜烟死心的时候,能够留心到一直站在他身侧的自己呢?
杨国郡主没发觉自己的想法这样天真,她一向被魏国公捧着长大,对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
却不知道人的心从来都不是光努力便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