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没什么消遣,张惠妃第二日下午便又请了戏班子来唱戏,顾澜烟坐着饮茶。
却瞧见南康公主进来之后,就开始磨蹭张惠妃,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她终于把话说出来了:“母妃,我想让云和姐姐来咱们宫里看戏。”
张惠妃的面上露出诧异,随即看了一眼张夫人。张夫人微笑道:“咱们和云和公主素无往来,公主是怎么想的呢?”
顾澜烟神色不改,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黑色眼眸流转。
南康公主求道:“母妃,云和姐姐真的怪可怜的。
我虽然没有参加昨天的宴会,却听说她因为昨儿个笑了一声,就被狠狠责罚了一顿。
今天早上还悄悄躲在假山边上哭呢,都不敢被人瞧见。”
云和公主的确很可怜,但这世上的可怜人太多了,张惠妃觉得她不可能每个都伸出援手,这种闲事无论如何都是管不完的。
南康公主着急起来,继续道:“也不是求母妃别的,就是我看她连哭都找不到地方,也不像我这样有母妃疼爱。
实在是……
所以我就是想让她来坐一坐,散散心,舒缓一下心情!”
她心情急迫,话语出口亦没有太多的思量,竹筒倒豆子般噼噼啪啪。
张惠妃叹了口气,看了张夫人一眼,道:“看吧,我这个孩子啊,心眼太好。”
张夫人笑道:“女儿家终究不比男人,要那么硬的心肠做什么呢?
有娘娘瞧着,总不会出错的。
将来再给她找个好驸马——”
她觉得南康还是心肠软一点好,因为她不是皇子,将来不必争夺皇位,只需要找个门户合适的人家出嫁。
快快乐乐地出宫过日子,无需顾忌太多的。
张惠妃的确保护了南康公主很多年,只要有她在一天,就不会有人敢动南康。
顾澜烟摇了摇头,只不过,南康公主这么容易心软,将来怕是要惹出麻烦。
南康公主听说驸马两个字,一张脸好似沸水般蒸腾,哎呀一声,扑进张惠妃的怀里。
嗔怪道:“舅母又寻我开心……”她容易脸红,所以张夫人特别爱逗她。
张惠妃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笑道:“你派人去请云和公主来看戏吧……”
“真的?
母妃,多谢你!”南康公主雀跃起来。
看着南康公主亲自去接云和,顾澜烟眼中犀利光芒一闪而过:这个云和公主,看来并不是那么单纯。
若是受了委屈,自然要找避开人的地方去哭,怎么会让南康公主瞧见呢?
还教唆着南康公主来求张惠妃,这样的安排倒像是一步步精心设计好的。
那么云和公主想方设法亲近过惠妃,是因为被孟后排斥,还是另有目的?
自己昨日见她,并不像是这样有心计的人,否则也不会笑那一声了……
难道自己这一回看走了眼?
顾澜烟不愿意多想,如今的局势复杂,孟皇后虎视眈眈,做任何事情都要谨慎。
更何况,这宫里繁华美丽,却有无数双阴冷的眼睛在暗处盯着。
张惠妃过于保护南康,以至于她连这样简单的心思都没办法分辨。
若是自己今天出言阻止,只怕反而会让南康心中生了嫌隙,对付小女孩,就得因势利导。
她没有出言阻止,只是因为想要看一看,云和公主到底想要做什么。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南康才把云和拉了过来,今日云和公主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裙,显得面目小巧姣好,面容格外秀美。
只是面上的脂粉却像是浮着,眼睛也隐约有些红肿,嘴唇微微泛白。
南康公主无依无靠,在宫中没有背景和支持者,孟皇后看不上她这样的人,她会想到来攀附张惠妃,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现在——还突然找上了天真的南康,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不管云和的目的是什么,顾澜烟对她的印象都不如昨日那样单纯了。
现在她瞧对方那双纯洁的眼睛,已经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审视。
张惠妃微笑道:“云和,过来坐吧。”
云和公主十分拘谨,行了礼后才敢坐下来。
宫女替她斟了茶,她也不喝,只是面色有点忐忑地坐着。
南康公主便道:“母妃,是我拉着云和姐姐来的。
她宫里头冷清,咱们这里热闹,我就让她来坐坐。”
张惠妃淡淡微笑,道:“我也是她的母妃,她来我这里走动走动,谁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事实上,尽管孟后势力大,可张家的权势也很盛。
这些皇子公主们每每两边都不敢得罪,云和公主为人却是较为木讷,既不懂得讨好孟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张惠妃套近乎。
这样一来,她在宫里两头都靠不上,日子也就越发艰难起来。
此刻听了张惠妃所言,云和公主的眼圈有点泛红,却是不敢哭,只勉强笑道:“云和往日里不敢叨扰母妃……”
张惠妃摇了摇手,道:“没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咱们住的也不远,你没事的时候多和南康一起过来吧,我就爱热闹。”
云和公主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有了云和公主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南康有点莫名,看看一心看戏的张惠妃。
又看看面色平静的张夫人,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刚才还有说有笑,现在却表现得十分冷淡。
她隐约觉得,这是跟云和有关系的,可是为什么呢?
云和姐姐这样可怜——
她悄声地问云和道:“你今天为什么要哭呢?”
云和一愣,低头道:“没事的,只是被风吹迷了眼睛。”
台上的戏子唱的正好,张惠妃吩咐人打赏,就听见南康公主不信地道:“才不是,我瞧见你整个前襟都哭湿了呢!”
云和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南康,真的没事……
只不过,母后昨天晚上吩咐我搬出春阳宫,去依兰殿居住。”
“依兰殿?!”南康一下子叫起来,打断了其他人专心听戏的兴致,这一下,便连张惠妃都皱起眉头。
张夫人奇道:“是什么地方?
难道不好吗?”
南康不敢置信道:“依兰殿可是离冷宫最近的地方,听说还闹鬼,根本没人敢住的啊!”
旁边的宫女忍不住道:“诸位有所不知,昨儿个宴会后,皇后娘娘说咱们公主居住的春阳宫太大。
一个人住着浪费,要拨出来给孟小姐暂住。
这也没什么,可是孟小姐向来刁钻,她一到了春阳宫便开始挑三拣四。
抢走了公主原先住着的大殿不说,还把公主赶去没有阳光的小屋子居住,那里连奴婢们这些宫女都不会去住的啊——”
张惠妃轻轻皱眉,道:“那依兰殿又是怎么回事?”
云和公主只是低声道:“永嘉公主一早听说了这件事,为我向皇后娘娘抱不平,结果反而害的她一起被罚。
皇后娘娘还说,既然春阳宫我都嫌弃,就干脆搬去依兰殿吧,那里又大又安静,最适合我……”
想到孟后当时的表情,云和公主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南康愤愤道:“从前宫里头有个讨人厌的宁国公主,处处都要找别人麻烦。
现在她好不容易走了,又来了一个孟宝儿,真是太烦人了。
皇后娘娘为什么不问清楚呢?
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云和姐姐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