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怕按部就班,一被填满,一被条理明晰的规划好,就没什么自由发挥的余地了。
一学期四门专业课,一星期全安排满,再加上需要电脑操作的课程和各科课后的习题课,剩下的富裕时间全情托付给了图书馆也是不够的。
老师给上的都是大课,课上谈笑风生聊得风趣幽默热闹着呢,但一下课了真是真也别想找见谁。
这种学业的压力真的全靠自己走心,老师上课噼里啪啦的一顿点到为止,留心的人能从里头听出十来本需要当周啃完的参考书,眼前当时就能冒出一窝马蜂来拉手跳圆圈舞,不留心的跟着听一个乐儿也就完了。
一个星期走马灯似的就过去了,所有的课程轮了一个遍,心里多少有了点儿数。
蒋易在上课的时间里,统共就见着了葛筝两次,还都是那种在大教室里远远的瞭着一眼就过去了的情形。
葛筝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几乎都是踩着老师的后脚跟儿溜边找阶梯教室后边哪个旮旯儿一猫,跟他语言班时就比较熟悉的一个同学挨着坐,俩人也没笔记,也没课件,就各自抱着肩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头讲台,神游太虚还是专心致志,不是本人那根本没法知道。
而且基本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这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就没影儿了。
蒋易一般来的都比较早,顺带着给顾仪范在前三排占个座位,他和顾仪范在对待上课这件事情上都比较认真,这也是顾仪范三观如此飘忽之下还能和蒋易玩的比较好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如此一来,蒋易想借着余光不经意的往后头瞄一瞄人的愿望就基本落空了,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后脑勺儿发烫,脖子怎么挺着怎么别扭,整个肩膀后背能一直僵到葛筝走了,才会泄劲儿。
这期间蒋易主动给葛筝打过一个电话,没提看见他女朋友的事儿,只问房租哪天给。
葛筝语气挺淡漠的,一板一眼的说:“你那朋友什么时候住过来?”
“还得一两周,学校宿舍没到期呢,我的这部分先给你吧。”蒋易赶忙说。
“不用,”葛筝听起来像在抽烟,背景里特别安静,“回头他过去住了,再算吧。”
说完就挂。
蒋易张了半天嘴才放下电话,他其实还想顺便问问,怎么你就不来上课啊?你在怀村儿待了这么久了不知道挂科率百分之三十这码事儿吗?还是说你是学霸啊要不你给我补补课吧。
不过他也就在脑袋里自嗨一下,人家葛筝根本也没给他这个嘴欠的机会。
从第一次上课瞄到了葛筝之后,他再上课时,就一直把葛筝那件灰色的T恤放在书包里背着,想着什么时候顺手给对方,但一直也没有机会,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弄得跟自己上赶着催葛筝还自己衣服的,一件衣服而已,弄得这么上纲上线的也没有必要。
新的房间已经大体上规制的差不多了,多了不少踏踏实实的生活气息。
床是kingsize的,但他的床上用品都是单人尺码的,他也没买新的,就规规矩矩的铺了一半,另一半还是维持着光板床的狂放不羁样子,有时候冷不丁看一眼,还挺搞笑的。
二手的电饭煲看着跟新的也没什么差别,前主人是个女生,用的仔细也干净。
现在蒋易吃饭最大的问题也勉强解决了,焖上一锅米饭,饭好了,开个印度产的秘制肉丸罐头什么的,直接往饭上一扣,稀里糊涂的咖喱味反正可以下咽,对付一顿就是一顿,倒也不难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咖喱吃多了,看着听着哪哪儿都是咖喱味儿。
计量经济学,有一半的课程要上机操作。
带操作的老师是个助教,还是本校的博士在读,人是好人,就是咖喱味儿的口音是真的谜。
一节课上的大家云山雾罩的,感觉自己脑花儿都快成棉絮了。
但是听不懂也只能硬挺着,人人看着自己眼前的电脑犯迷糊,听不懂也硬装听得懂,尤其国内去的留学生,非常富有自省的精神,老觉得这听不懂不是老师口音的问题,是自己英语水平还有待提高。
后来连几个白人学生脸上慢慢也开始出现了狂躁的表情。
蒋易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了这种听课听到眩晕犯迷糊跟晕船了似的感受,顾仪范旁边两眼发直的拿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小声说:“我怎么觉得我这科要废啊,这上机操作没课件没教材,全靠现场红口白牙的叨叨,这一学期要全这路子,我要还能不挂科我就给我自己磕仨头!”
蒋易皱着眉,叹了口气,眼睛片刻不敢离开电脑桌面上的操作,毕竟现在只能靠操作倒推着往回生猜老师的意图,但也忍不住小声说:“要不课后和系里发封邮件反映一下?”
谜老师年纪还很小呢,在座的学生里保不齐好几个都比他大,所以眼神里全是兢兢业业和充沛的热忱,自己讲完一遍,又放慢了速度,亲切的问了一遍:“Everybodyunderstandthat?”
教室里又是一片安静。
谜老师非常欣慰的点了点头,打算开启新的内容。
顾仪范叹了一口大海那么辽阔的气。
旁边一个白人男同学憋红了脸刚要试图说话。
从机房最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带点拖沓却强势的声音:“Anybodygotthat?Nobodyunderstand!”
所有的目光瞬间朝声源的方向转过去。
顾仪范两眼放光,“我操,牛逼啊!”
越过很多个电脑的缝隙和肩头,蒋易看到了葛筝那张蹙着眉,带着些不爽的脸,他的耳边到下颌骨那里似乎带着些伤,最严重的那处还贴了个创可贴,但......尽管这么发声是最直接的方式,却似乎并不是最合适的方式。
谜老师立即有些无措的搓了搓手,反复道着歉,又再次逐字逐句的讲解了前面的问题。
大部分同学这回总算勉强听懂了个七七八八。
机房的位置都是成行相对坐着的,没有绝对的前后。
蒋易一边听课一遍忍不住用余光往葛筝那边扫。
这人的气场还真是不爽得狠,就差脑门儿上直接顶着块积雨云了,他目光很定,一直向斜下方垂着,蒋易看他那状态就大概明白了,他刚刚的“仗义执言”,根本不为着听懂上课的内容,更像是为了发泄自己暴躁的情绪。
课后还是有不少学生联合起来向系里反映了这个口音问题,系里也没怎么纠结,承诺下次上课时会更换一位助教。
蒋易没参与,赶到下课就急着奔出了走廊,不过左顾右盼的找了一会儿,也没瞧见葛筝跑去了哪里。
周末放学的时候,蒋易没往图书馆挣命去,跟着顾仪范回了宿舍搬东西,他自己之前遗留的的,还有顾仪范的,都分装成一小份一小份的,每次坐公交车回去时都带一点儿,也不显得累赘,到最后搬家那天一个箱子拖着就走了,还剩了搬家雇车的费用。
搬完了,顾仪范晚上就在蒋易那儿住了,第二天一早还要帮着西西搬家。
索菲亚硬是搞定了一个同乡的小男生,和她假扮了CP,三人租了两人的房子,她自己和西西住一间房,说是要找大学宿舍里亲密无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