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韩丰急忙招呼随从上马。我转目看时,来的都是我亲卫队中人,一共十二名。我又问韩丰道:“为何郭灵不来?”韩丰道:“郭指挥使受了脚伤,行走不便,故而元帅命小人前来。”他又向我奉上黄金棍道:“小人已将主公兵刃带来。”</p>

我接过熟悉的黄金棍,精神稍稍一振,催马跟上那白面将领。</p>

一出城,离开那白面将领视线,我便放马疾驰,一路虎虎生风,也不知跑出多少里地,忽听身后隐约有叫喊声马蹄疾驰声传来。我向后看时,果见有一大队人马正向我追来,人数恐有上千。</p>

我勒停了坐骑,韩丰愤怒道:“朱袭老匹夫不守信用,终究还是派人来追/杀主公了!主公先走,我等去拦截追兵。”</p>

韩丰等一行只有十二人,武艺虽胜过寻常士兵,又怎能挡得住上千人?我不禁迟疑,韩丰神情坚毅地道:“我等本就是主公亲卫队,保卫主公责无旁贷,主公你快走,莫教我等失职辱命!”</p>

我道:“子都小心。”韩丰又道:“主公请走官道。元帅已派了王祁将军前来接应主公,只是比我晚一日路程。”</p>

我点一点头,复策马疾驰。</p>

红日逐渐西沉,我鞭马不敢停歇。待过得大约两、三个时辰后,我略提气一试,仍无法聚起内力,却又饥又渴,正要去寻些水喝,往后一看,敌兵已远远赶了上来。此时我胯/下的马却已越跑越慢,口中也不断喷出厚厚白沫,看样子已是力竭。</p>

若胯/下骑的是我原来的长鬃白马,今日敌兵又岂能追得上我?敌兵既已追上,韩丰等势必已殒命。</p>

我一面强聚内力,一面仍是不住加鞭策马。</p>

猛然间胯/下马一声沙哑悲嘶,我只觉身子往下一坐,马已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我不得不下马急奔,身后“林睿意休走”的喊叫声已听得分明。</p>

韩丰之前说亚父派了王祁前来接应我,却直到此时还不曾到来。时近黄昏,官道之上行人稀少,我远眺前方,丝毫不见王祁人马的身影,转头却见道旁的林中有一座小小的庙宇。</p>

既有庙宇,说不定便有供奉,不如我先到庙中进些果品,也好长些气力,待追兵赶上,再与之拼死一战。我再不犹豫,向着小庙奔去。</p>

这庙果然极小,题名的匾额早已不见,不知其名。</p>

朱漆的大门陈旧斑驳,倾颓敞立两旁。微薄夕阳从屋顶的破洞斜照而进,映着砖缝里几株惨淡小草。砖墙间残存着不知多少时日之前的香火气,若有似无,更添庙内清冷。梁间已结重重蛛网,供桌上的香炉半倾,香灰萎靡泻于桌上。</p>

这庙内,久已无人进香,更无供奉的果品。也是,兵荒马乱,谁还有心来上香?上了香,菩萨连自己的庙宇也无法庇护,又怎能保佑得了他?</p>

供台上的菩萨双手执圭,面如敷粉,容色娇嫩。他身着玄衣纁裳,绣有九章,头戴九旒冠冕,朱袜赤舃,却竟是一身皇太子装束。再仔细看时,只见他眉间微蹙,神色和煦而悲悯,似也在担心这乱世中的芸芸众生。我见过慈眉善目的菩萨,见过横眉怒目的菩萨,却从未见过这样面带忧色的菩萨。但这神态,却甚是熟悉。</p>

我隐隐想起了什么人,却又无法肯定。</p>

我放下黄金棍,斜倚柱上,欲强提一口真气,拼着受内伤也要冲开神堂。</p>

还未提气,门外已想起脚步声。</p>

难道追兵已到?</p>

这却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且不徐不疾,柔和有度,不像是追兵的脚步声。</p>

我提起黄金棍,绕到偶像身后,听得那脚步声来到庙内,探首看时,只见一个年过三旬的美妇,身着白绫衣黑罗裙,外罩秋香色大氅,正提着一个食盒,放在供桌之上。</p>

她又伸手扶起香炉,点起几枝香插入炉中,双手合十,闭眼向那菩萨虔诚祝祷起来。来人竟果真不是追兵,而是来进香的香客。</p>

正慨叹这破敝小庙无人进香,当下便来了信客进香。</p>

我见到那食盒,仿佛立时闻到了食物香气,只觉饥肠辘辘,再也忍耐不得,于是咳嗽一声,从偶像后转出,向她扠手一礼,道:“这位娘子,在下有礼了。”</p>

我乍然出现,她却毫不惊慌,抬头看我一眼,道:“小妇人有礼。”略略敛衽回我一礼。</p>

寻常女子若是见我一眼,必会移不开眼光,这妇人却仿佛丝毫不在意我的容貌,我不禁心下略疑。再仔细看她时,虽衣着简朴,神情举止却总有一种华贵气度,定是出自高贵门第。</p>

但如此气度不凡的美妇,又为何来此荒废小庙进香?且孤身一人?我愈想愈是可疑,本想向她讨些吃食,此时却犹豫起来。</p>

她却从食盒中取出一叠牡丹饼,一个羊腿,还有一罐清水,都放在供桌上,向我道:“看小将军模样,定是饿了,我这里有些供奉之食,你拿去吃罢。”</p>

我心想身后追兵顷刻便至,不管这吃食中有毒无毒,我今日总是要命丧于此了,还不如冒险饱餐一顿,再与追兵力拼而死。</p>

何况这美妇气度雍容,不像是下毒之人。</p>

我把心一横,道了谢便提起水罐将一罐水喝得精光,又抓起牡丹饼和羊腿狼吞虎咽。</p>

羊腿还未吃完,便听得追兵纷杂的马蹄声已到了庙外,诸葛宴的声音响起道:“林家小儿说不定正是在这破庙里,快随我进去瞧瞧。”</p>

我放下羊腿,伸袖抹一抹嘴,向那美妇道:“娘子请到桌后暂避,这些人乃是为我而来,我这便出去,必不会连累娘子。”</p>

那美妇却无动于衷,反而道:“些许蟊贼,小将军不必出去,我自有家仆打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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