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刚才忙着压制杀机。哪有心思听琴？”</p>
姜无邪眼中晕着笑意：“瑟瑟，太聪明可是会有大麻烦的。”</p>
名为吴瑟的女人，用尾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拂。</p>
咚咚咚咚咚。</p>
轻声道：“殿下可不就是我的大麻烦么？”</p>
“你说得对！”姜无邪笑了起来，但眼睛仍然看着霞山。</p>
人看繁景，他看残景。</p>
“惜乎世间美景如美人，容易凋残……”</p>
他叹罢一声，忽又道：“想耍枪了！”</p>
于是走下软榻，随手一招。</p>
一条红艳艳的长枪就落在手心。</p>
他就这么倒提着艳红长枪，直接踏空而行，向着那霞山走去。</p>
黑金色的绸织睡袍映着光，</p>
其时满山无飞影，夕阳有余晖。</p>
人和枪，都绝美。</p>
……</p>
……</p>
世间人，千百种。</p>
有姜无邪这种总往宫外跑的皇子，也有姜无华这种几乎自囚在长乐宫，足不出户的太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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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些必要的典礼，他都是能不出宫则不出宫。</p>
每日莳花弄草，蒸煮煎熬，自得其乐。</p>
曾自谓曰——“此间长乐也。”</p>
姜无邪在枫叶零落的霞山上耍枪时，长乐宫中，太子与太子妃正在用膳。</p>
候在旁边侍奉的，两名宫女而已，一个照顾太子，一个照顾太子妃，轻手轻脚，绝不吭声。</p>
虽然膳厅空阔，但两人边吃边说着闲话，倒也不显冷清。</p>
桌上菜肴不多，三荤两素一汤，都是太子亲手所做，香气扑鼻。</p>
一名太监碎步而来，步声仓促，显然是有紧要的事情。</p>
但行到膳厅门外，却就停住，不言不语。</p>
长乐宫上上下下都知道，太子与太子妃用膳的时候，是不能够被打扰的。</p>
在太子的规矩里，比吃饭更大的事情，并不多。</p>
至少现在他要汇报的这件事情，没有太子太子妃吃饭重要。</p>
“今天的鹿肉是不是不够嫩？”太子轻声道：“七月大的鹿没有了，选的九月大的这只。这种蕉尾鹿不好养活，要在七月和八月之间，肉质才是最好。你急着要吃，没有办法……”</p>
宋宁儿将嘴里的鹿肉咽下，有模有样地点评道：“是没有那么嫩，但更筋道，也算是别有风味。当然啦，最主要是太子殿下的厨艺出神入化，做什么都好吃！”</p>
这一盘香煎蕉尾鹿的确色香味俱全。</p>
刚上桌的时候，看起来仍是一只整鹿。但其实是早已切成薄片，煎好之后再拼凑回来。</p>
用筷子轻轻一戳，便能夹起一片来。肉薄得几乎可以透光，有着如同蕉叶般的纹理，煎得是油光金黄，却不显肥腻。</p>
长乐宫秘制的香料洒在肉片上，香气绕梁，岂止三匝？</p>
此时满满一大盘，已经只剩下几片了，足见太子妃确实是爱这一口。</p>
姜无华在餐桌上拱手一礼，很见诚恳地道：“多谢太子妃捧场！”</p>
宋宁儿一摆手，示意我没什么工夫与你客气。</p>
连夹几筷，将面前仅剩的几片鹿肉夹了个干净，就着晶莹剔透的白米饭，几口便吃了下下去。</p>
然后将象牙箸一放，端起旁边的茶碗，咕噜咕噜喝了一碗香茗，满足地长舒一口气：“饱啦！”</p>
“喝汤么？”姜无华问：“用这蕉尾鹿的鹿茸为主料，佐以朱禾郡送来的菌子，很是鲜美。”</p>
宋宁儿摇了摇手：“真喝不下了，肚子都是圆的……”</p>
她瞥了姜无华一眼，狡黠又羞怯：“不信你摸摸？”</p>
“这不合适吧？”姜无华嘴里这么说着，手已经探了上去。</p>
良久。</p>
“啪！”</p>
宋宁儿打了一下他的手，嗔道：“摸够没？”</p>
“唔……”姜无华收回手来，笑道：“看来确实是饱了。”</p>
“唉。”宋宁儿长叹一口气：“口腹之欲，大碍吾修行！”</p>
姜无华笑容满面：“夫妻之乐，不就在同箸同眠？”</p>
“去！”宋宁儿白了他一眼：“谁与你同眠？”</p>
姜无华道：“生前死后，我枕边还能有何人？”</p>
“偏你会说这些！”宋宁儿起身道：“不打扰你忙正事啦，我歇着去。”</p>
姜无华语气轻柔：“饭后甜点我已叫人备好在清风苑里，是早上一起做的。你不妨尝尝。”</p>
“真嫌我不够胖啊？”宋宁儿嗔怪了一句，终归还是转步往清风苑走。</p>
相较于人前的端淑，仅两人私下独处时，她显然活泼得多。</p>
姜无华只笑眼看着她离开，倒也不再说旁的什么。</p>
等太子妃带着随侍的宫女离开，那立在门外的太监才走了进来。</p>
躬身道：“殿下，最新得到的消息，养心宫的人也插手冯顾那件案子了。”</p>
姜无华把饭碗一推，给自己盛了一碗鹿茸汤，小口尝了尝，道：“意料中的事情。华英宫那边呢？”</p>
“三殿下倒是没有什么动静，也或许是我们没能查出来。”太监道。</p>
姜无华摇了摇头：“没有动静就是没有动。以无忧的性格，真要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动静绝不会小。”</p>
他喝了几口汤，忽又问道：“听说有人去警告姜青羊了，是吗？”</p>
“是有这么一回事。”太监回道。</p>
“放肆。”姜无华将调羹放回碗里：“在我泱泱大齐，谁能如此猖狂？”</p>
太监道：“那名车夫来历很清白，祖上三代都是给北衙驾车的。现在人已经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查不出什么头绪来。”</p>
“罢了，这事情就留给北衙查吧。”姜无华摆摆手：“传我的令，让皇城卫军加强对办案人员的保护，尤其姜望和林有邪的住处，要加强巡逻。这种事情不可以再发生。这次办案的三个人，一个都不能出意外，明白吗？”</p>
“明白。”</p>
太监领命匆匆而去了。</p>
姜无华也没了喝汤的兴致，起身往外走，随口道：“今天的汤不错，你们分着喝了吧。”</p>
膳厅里仅剩的那名侍女倒也习惯了，并不惶恐，只躬身行礼：“谢殿下恩典。”</p>
姜无华只摆了摆手，人已走了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