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乙不知该怎生报答,他只好哆嗦着把那两个瓶子藏在胸口,好赖冬日里穿的很厚,不然总须被瞧见。
他心中已然定了,只凭这两个,小的软的那个收买军器监丞,大的硬的那个,官家只怕是见不到的,只若求上司送进宫里,此番命必定能活。
朱文脸上有笑容,李寇杀敌如麻,那凶狠凌厉,彷佛纵然战死也要挺立着再杀几个才行,那等凶狠,他心里是怕的,只这一次救这王小乙,宁可折数十万大钱,也可见这是个面冷心善的人。
这样的主家他才跟着放心。
李寇眼看着姚平康带着人冲进寺门,当时呆愣在门口,便把朱文拉过去,悄然将僧舍里搜出的飞钞,随手抓一把塞在他怀里,低声道:“我看那两个也不是善人,怕是要有所纠缠,你拿着钱,倘若我杀出血路逃生,你也有个退路。”
朱文并不推辞,他只取了钱塞在袖子里,而后低声道:“大郎不知那仲古是谁?他是折可适的儿,是个有眼光的人,他必不肯害大郎,大郎若是放心,片刻到了山下,洒家问官府里说话,这些大钱够安身立命了。”
李寇不置可否,都只让朱文先收了钱,他心下做好杀出血路逃往他处的准备。
他与这时代实在格格不入,倘若是什么折可适说得好,他倒也愿意暂且作个低头的人,倘若这时代不给他狗几年暗查风云,那便找个地方,这样大的一个男子汉,总不至饿死在这时代。
他忽听王小乙低声道:“恩公许是不知那折仲古,他是折经略相公的次子,大名叫折彦质,如今当着官家面前的朝请郎,俺听人说,又当着甚么直秘阁的行走,是个正儿八经的七品官儿。他还有个哥哥叫折彦野,如今是西染院使,本官是秦凤路的第一副将,很是了得,那一家倒是爱惜俺们小人的。”
李寇哪里知道这都是些什么官职,他只听懂了七品的官阶。
他们正在说话,姚平康大步从外头进来,面上堆着笑容,向那折彦质道:“仲古怎么回来了?”
折彦质手指王小乙道:“军器监有个巧匠被西贼掳掠,我与周教师一起来追救。”
姚平康看两眼李寇,理所当然地道:“算是你的运气,不是遇到仲古,你两个也被西贼掳掠了。”
李寇心下想道:“姚平康来的这么快,而且看他的样子并不是事后发现无空是西夏人,只怕这人早就知道铁鞭寺不是善地,这厮也是个有城府的。”
他哪里还能不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只是那折彦质似乎有些赧然,原来他恶斗那头陀兀力拔的时候险险也被他逃脱了。
他正要与姚平康说是李寇杀贼,却看到李寇冲他拱了拱手,似乎并不愿被这姚平康知道。
设研会心中想的多了。
他以为李寇与姚平康有龃龉。
折彦质心下按住疑惑,他猜测李寇与姚平康不该起冲突,但又不知端倪,于是看一眼周教师又说:“也多亏周教师相助。”
周教师也不说话,他似乎在沉思李寇的招数。
李寇暂且躲过了姚平康的盘查,但他欠下了折彦质的一个人情。
那是个有身份的机敏人,欠着他的人情只怕不好还。
“这次回到渭州,该沉下心回老家那个山沟里熟悉这个时代了。”李寇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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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尝为汴梁匠,为西贼掳,奔渭州,适帝往刺贼,吾终不为贼所害。又赐琉璃盏二,一遗子孙,一献前朝徽宗皇帝,遂安。”
——《国书·工程师列传·王理忠公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