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忙珍而重之挨个捡看,正忙碌呢忠伯的孙子跑了回来。
这厮是个自来熟,跟李寇见了第二天便敢抱腿。
小孩提着李寇送的小车,过来在李寇腿上擦一下笔尖笑嘻嘻地说刚才与人打架了。
“大兄不知那厮们有多可恨,我们自在玩耍与他们有甚么干系,敢来搅扰咱们耍子,洒家狠狠揍了那厮们一顿!”那小子虎头虎脑很喜欢李寇教的几招擒拿手,看他脸上也有伤痕竟也不在乎。
李寇扒拉了一下笑着道:“小小年纪不要那么老气横秋——我带你们去见大学问先生……”
“不好!”那厮大惊连忙拉着小男孩就跑,还叨咕,“洒家见那些酸先生便头疼,念书?念个屁!”
忠伯在门口看到大怒,脱下鞋子便要揍孙子。
这一时鸡飞狗跳极其热闹。
李寇摇着头笑着,捡看那些礼当,心里一热,竟都是挑最好的,计有面果一份,肥肉十斤,本地粗布一匹,还有不知哪里买的刺绣。
“给老太太的钱,嫂子一文都没花掉?”李寇一算便知他给朱文的钱人家都攒着。
夫人笑着说:“有吃有喝,连衣服都是大郎买了布自己做的,花钱作甚么。”
李寇叹道:“老太太只一身衣裳——也该为两个小不点儿买些吃的。”
小女孩抱着李寇的腿站在他脚面上,扬起白生生的小脸儿脆生生说道:“人家不爱吃好的,多吃好的,嘴巴会很馋,大兄挣钱那么难,要省着些才对。”
李寇摸摸小女孩的脑瓜笑道:“不吃好的怎么长成漂亮的大孩子?”
小女孩很认真地反驳说:“吃饱肚肚就会长大,吃得多好是不顶用的。”
孩子们跟着大人颠沛流离,小小年纪便深知节省重要。
李寇不辩驳,只把孩子抱起来,正要询问那两个男孩子的教育计划,马姑娘打扮一新笑吟吟自后院儿出来。
她穿着一身鹅黄对襟直领,里头衬雪白的短衫,一条淡色的裙子下,秀足蹬一双步履,隐约一抹罗袜随着走动若见若藏,竟与身上褙子是一个色彩。
她又将盘起的发髻放下,只扎一下简单披在背上。
美。
李寇道:“有一事我要告诉你——洗发水沐浴露洗过澡要用清水再冲一次。”
马姑娘嗔道:“等你说起,以你的说法便是花儿也谢了。”她背着手轻轻跳一下,走到李寇身边看一眼礼当,点头赞句,“朱家嫂嫂细心得很,我正要叫根生嫂去买的。”
而后,她在羡慕地看着她的小女孩儿脸上轻轻一掐笑道:“只是这样怕是不够的,琉璃盏暂且莫要送。”
她嗔怪李寇做事只图方便,回头吩咐忠伯,又叫根生过来,“张教授家里清贫,虽有积累,多是不舍得用。今日大郎拜访他,只是打个照面,琉璃盏贵重不可轻送,否则人家还以为大郎有甚么图谋。你们快去勾买些白面、果子,把大郎拿回来的土豆,白菜,紫葱,诸类蔬菜各装十斤,再装一罐臊子,把辣子沫儿装三五斤,找个大车,叫大郎自己推着去。”
而后,她又叮嘱再买些上好的笔墨纸一发儿装车。
忠伯迟疑道:“我赶车去便是了何必教人小看大郎。”
便是家里其他的人也面有怒色。
李寇到底没有辜负心意,他待别人和气别人也敬他十分。
根生便直说:“大郎又不是求着张家干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
马姑娘责备家人小觑张家:“大郎立寨安能久事农桑——张家世代书香哪是折辱别人的家风,只让大郎以敦实的客人面目去拜访下。”
忠伯闻言面色极其古怪。
李大郎是个敦实的汉子?
哈,哈哈!
这厮杀人不眨眼心肠很毒辣,他若敦实渭州城便是满街正人君子!
李寇见马姑娘安排得更加妥当索性放任她去打理,只看着众人走马灯似的转一圈便换了一样礼当。
片刻一大车礼当准备齐全,马姑娘又叫李寇换身衣服。
这厮今日竟穿着一身自己买的长袍。
莫非汝以毡笠为头脑撞入读书人家门户去乎?
“朱家嫂嫂做的汗衫,便是绸缎的你也要穿上。”马姑娘杏眼生威喝道,“如今你未进学自然穿襕衫不得为人所敬,那便里衬汗衫,裤,外着一件直裰,前几日便买了靴子,今日说甚么也要穿上。”
她竟扯着李寇,直到了自己闺房,命人取来衣服,盯着李寇一一换上。
根生嫂偷偷劝告自家娘子:“好歹也须避讳着些才好啊。”
马姑娘白一眼才说:“我早起见他冲洗只穿一条渎裤,也未见他有甚么我好见不得的。”
根生嫂只好偷着笑与朱文的浑家出门去。
李寇一时打扮起来,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拍手称赞。
只那两个小男孩子在门口一起鼓掌大笑。
根生家的那小子道:“大兄杀贼如饮水,满城谁个不知蛮菩萨大名?如今穿上这酸文人的衣裳,正好似金刚赶考,太岁下凡,着实骇人哪!”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全家都笑将起来。
李寇怎打扮?
这厮身穿月白色衫,炭黑色裤,外头罩着一条深黑色直裰,脚上倒是蹬一双薄底黑面白瓤长腰靴子,只是脑袋上扣着一顶四方东坡巾算甚啊?
这厮端得是衣冠楚楚了!
只独自出门推着车往大街上一走,满街惊得咬牙切齿无人不敢不笑。
李大郎何许人也?
杀贼如饮水,曹子龙老贼也讨不得他手下几分便宜。
他怎么打扮成个斯文人了?
折可适的心腹吴大正满街溜达,迎面见了李寇竟怪叫一声转身便跑得无影无踪。
只喊声满街都是:“不得了,蛮菩萨打扮成了个新姑爷——这人要问谁家提亲去也?”
咣——
马姑娘抄起马扎砸坏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