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夫人心病太重,手中一串念珠早已摩挲发亮,观其气色察其坐着姿态,大略便能断定甚么问题。
此外,皮外恐怕也有问题。
那不是当场能说的,而且折家必定找个名医看过自不必再多嘴。
折彦质大是宽下了心来,道:“大郎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这是折可适如今身体好转才给折彦质的信心。
刘锜忙问道:“我娘亲她……”
“多劳,多忧,多闲心。”李寇道,“此外,还须仔细观察,”他回身从身后扯出医疗箱来,拿出听诊器,又取机械血压仪,让折彦质搬张桌子,道,“虽是医者,也是男子,此处须避讳,需一位手稳的女子过来帮忙,帮我找一位。”
红衣妇人嗖一下蹿过来。
只是这妇人皮得厉害,她竟一手握着剑鞘用剑柄往李寇腰下扎了过去。
李寇脚下不动,头也不回单手在剑柄上轻拂一下,只听那妇人哎哟一声,竟原地转了半圈,惯性催动着一头往桌子上扎去。
黄衫少女只好抢过去拦住,怒道:“大嫂嫂怎么这么爱胡闹?”
红衣妇人不理,手扶着桌子站好,惊讶地又上下打量李寇,半晌道:“你这是甚么招数?”
“吃饭的招数。”李寇道,见她提着长剑小心翼翼又要过来,当即道,“你太莽撞了,不合适,找别人来。”
妇人一转,便把黄衫少女扯了出来,道:“这是我家丽姝妹妹,她可是……”
“可以。”李寇看一眼少女,淡漠道,“照我的吩咐,把这个贴着肉,不要按得太紧,放在刘夫人心肺部位,我让你挪动,你便挪动,明白了?”
黄衫少女有些发呆,这人怎么这么……
呃……
冷淡?
“不会?”李寇转过头又要找别人。
“会,会的。”黄衫少女手指一颤抖,连忙过去握住听诊器的表盘,好奇地看一下,她可从未见过这个哩。
李寇径直在一旁扯过凳子坐好,背对着刘夫人,见折彦质也别过头去,后头窸窸窣窣的,片刻,少女轻声道:“好了。”他才把听诊器戴好,道,“按着不要动。”片刻又说,“正往上,一寸……往左,约五寸,好。”
只凭这个他笃定刘夫人有心肺功能衰弱的麻烦,还有轻微的哮喘。
这可不是好治疗的毛病。
“好了,取出来。”李寇叹口气,直言相告道,“不好办,只可延缓不可根治,此外,最重要的还是病人自身免疫功能,哦,那就是身体健康程度,因此,多运动,从满运动开始,身体功能加强一点,病痛折磨自然减轻一些。”
刘锜凑过来请教:“一定管用吗?”
“差不多。”李寇模棱两可道,“谨遵医嘱自然有延缓的可能,此外,戒酒。”
刘夫人不由脸色通红,她倒有些爱饮酒的毛病哩。
收拾好,李寇把箱子收起来,想了想,道:“明日到马姑娘家取药,我没有随身带着。另外,大夫应该开过温和滋补的药,都停了。”
那……
“服药期间可以每日早起慢走,我记得道家有一种通血活络的功法吧?能求来最好,若没有,也可以通过走路,扩展四肢达到加强心肺功能的作用,不可急,不可冒进,甚么时候减掉十多斤体重,自然甚么时候能不烦恼季节的变化了。”李寇看看刘夫人,叮嘱道,“酒,一口也莫饮了;肉,须少吃才行。若不爱活动,那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此司命所管辖,医者无能为力。”
红衣妇人咂咂小嘴儿叹道:“这是我见过最无礼的大夫了。”
“哦,你也有病,病在腰里,每日再举着甚么石锁铁枪,到折夫人这样的年龄,你该让人抬着耍大刀去。”李寇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那把阔刃剑上,提醒,“还有,想要个孩子,就别那么虎虎生威,折彦野不是打虎将,你当甚么大老虎?”
这话一说折夫人也变了脸色。
岂不是说折彦野娶了个母大虫?
“没别的意思,折彦野打不过你,自然会敬畏,躲着你且不及,那是他的心理问题,能不能生孩子,大约和你没多大关系,但又全是你的责任,”李寇道,“提着铁剑睡觉的人,说句我不喜欢的话,你那点当母亲的想法,早被你那铁剑抢走了,哪能轮得上孩子?你可以试一试改变,否则,只怕折彦野要多用些手段,他估计不是很喜欢。”
噗的一声,折二郎刘二郎笑弯了腰。
那两个不敢再听,只好互相拉着滚出门去。
红衣妇人面红耳赤半晌,恨恨一跺脚骂道:“李大,你真不是个好人物。”
“医者仁心,这是为你好。”李寇起身收起药箱,冲着两个老夫人拱手后,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他又没心思评价折家这些年轻的妇人长的怎么样,留在这里干什么?
哦,倒是有个少女。
“你学道?”李寇道,“别作死了,生而为人,不体恤自己,一心问道,倒让大人担心,你不孝,不孝女,你修的什么道?人道尚未修好,便贪图所谓天道,愚蠢。”
他也是有脾气的人,一进门,你们这个躲着,那个防着的,算什么道理?
也没求你们带一把,傲气什么呢。
只是这话重了,一个不孝女的名字,打得黄衫少女眼眶里泪花打转转。
李寇自然不理会,提着医疗箱子昂然走出门去。
爱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