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见李寇短衣大车,竟自推一车食物而来。
这又教那八人十分惊讶。
“是儿年少如此,也算身为朝臣,渭州有名的人物,能躬身知礼,也不枉大中兄高看他了。”康惠丕敬重张泰学问,自愿在张泰之下,口称大中兄,目光里多了些惊奇。
张泰才笑道:“李大虽年少,胸中节气可不同凡夫子。”
他端坐在厅堂,招手叫一声,道:“大郎可先来见诸位夫子,果腹之物自有厨下操办。”
李寇放好车,径自来到堂下,在台阶一侧整理好衣裳,又到堂正门之外,叉手作揖道:“张师厚爱,真是令人惭愧。”
然后又团团作揖,道:“诸位先生有礼。”
康惠丕扬眉喝道:“好作大,你这厮……”
“莫恼,我固知他必然不肯就范。”张泰哈哈大笑,拍手道,“世上岂有俯首就范的李大郎乎?好,很好,我这小弟子,可把你们那些酒囊饭袋比下去了。”
李寇不由愕然,这似乎是个赌约?
也不是。
只是张泰要让他教那些夫子们知晓,世上可没有见利则忘了自己胸中固执的李大。
“不必惊讶,你先忙你的,片刻来见了礼,自有一番分说。”张泰挥手道。
李寇只一揖,转身又与周三郎忙着卸货去了。
众人大是讶异。
很显然,李寇明知张泰要介绍这些手握州学入学推荐权力的夫子让他认识那是给他开方便之门。
以李寇如今的年纪,便是再有城府,只怕也无法如此泰然处之,可他竟只在堂下相见了,连进门拜谒也不愿意。
这却让这些夫子奇怪。
难不成,大名鼎鼎的李大竟是个傻子?
便是再有原则的人该变通的也不该这般固执罢?
这厮有些意思。
李寇从容不迫,将各样食物拿到厨房,张娘子正在忙碌,还有个妇人帮着她,见李寇进来,张娘子取笑道:“你好悠闲啊,竟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可只这几位老汉,凡有两个举荐,你只须入学便是考试也不用了。”
“那是过渡透支张师的声望,张师既为我想,我必为张师虑,一世英名,怎可毁在我手。”李寇口头这般说。
他实则心中却想,我必做大事。
若如此,倘若获取过多必定连累旁人。
这只是其一,最要紧的是他不愿多太多羁绊。
尤其是人情上的羁绊。
张泰固然好,然,若不是他凭本领拿来的那便是张泰的人情,若将来他做大事,张泰要反对,他以甚么面目见人?
与其到时候左右为难,不如眼前只拿自己该拿到的。
好意心领了,这捷径却不可贪图。
李寇心下不着急,手头自然通顺。
他将肉以部位分放在案,又将果蔬一一摆开,该淋水的淋水,该安置的安置,又将一坛子果酱藏在厨下,在后院里打开地窖盖子,将半车果子见样放在里头,而后又洗手将蛋糕放在盘里,用热水托过,慢吞吞教张娘子照料之法门,才放下卷起的袖子,出门打一盆清水,洗手净面后,又去后宅门外拜了张夫人,才从容往前厅而来。
周三郎好生佩服,他心中只想一句话。
渭州李大郎,只怕张师也未必把他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