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未来媳妇(2 / 2)

是在等她的?

听到身后动静,司徒易峥转过脸来。夕阳的余晖在司徒易峥亦纯亦正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让他那平日里看起来冰冷的五官顿时都暖了几分。

只是尽管如此,但司徒易峥今日身上的冷然,无端让殷如歌想起当日在药王谷初见司徒易峥的时候。

不过不同的是,当日在那样寒冷的寒冰崖上,在她眼里,他不过是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于他,她是他十年未见的熟人。

而现在则不然,她虽然还是记不得十年前发生的事,但仅仅这三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已然将他划入了她的生活中。不管她承不承认,他的确在这段时间帮助她很多,而且,在她心里已经可以算是朋友。

哪怕,她总是嘴硬地把两人的关系说成是互相利用;而他,好像也默契地这样定义着。

可是就在此刻,在这乾清宫的门口,前后都是长长的甬道和高高的宫墙,唯有夕阳的余晖映衬着二人的脸,但当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莫名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着。

如果没有喜塔腊此番的求亲,也许今日什么也不会发生。可是当这件事在二人心里开始发酵,“成亲”二字同时在二人心中有了不同的定义和期许。

如果没有喜塔腊求亲,司徒易峥也许还觉得此事尚早,他会等自己真正站起来之后,再去计划这件事。毕竟殷如歌身边虽然不乏优秀者,但他并不觉得那些人能把殷如歌拐走。

就算是董少卿,他也有信心能够战胜。

可是现在半路杀出个喜塔腊,这便不是殷如歌同不同意的问题,而是两国利益需不需要的问题。如果解决不好,这件事应下之后,便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他必须想方设法阻止这场和亲的成功,并且,将殷如歌尽快拐回易王府。他怕了,怕殷如歌这么优秀,以后再冒出几个喜塔腊,再打得他措手不及。

别的事情可以赌,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而殷如歌呢,如果没有此番喜塔腊突然提亲,她对司徒易峥的态度,也还是会和以往一样,尽力地拉开距离。可是鬼使神差地,当今日青禾冒冒失失地冲进栀影院说有人上门提亲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反应竟然会是:是他吗?

是司徒易峥吗?

是易王吗?

后来听青禾说是喜塔腊,她的心里竟是失望的。同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竟然是司徒易峥看着别人清冷异常看着她却淡淡地带着笑,偶尔还有掩饰不住的宠溺的眼神。

还有,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甚至于,就在刚才,在御书房看到司徒易峥的那一刻,原本得知因为喜塔腊提出和亲而被皇帝召见的略微忐忑,忽然有些莫名的安定。就好像,一直悬着的一个问题,忽然就有了方向,有了答案。

她不会嫁给喜塔腊,这个决定,方才在看到司徒易峥的那一刻,便越发坚定了。也许,是因为她和司徒易峥早就说好了,一起对付高家,对付神秘黑衣人吧。

没错,一定是这样。父亲母亲遭人陷害,殷家的麻烦还在后头,这时候她怎么能抛下殷家远嫁梁国呢?

不可能的事。

司徒易峥将目光轻轻地放在殷如歌的脸上,看着她投过来的不再如初见时候陌生而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的目光。相反地,还带了一丝柔和。

殷如歌竟然在笑。

宫城里的风轻轻地吹动着殷如歌乳白色的面纱,虽看不清她的容颜,但殷如歌清凌凌的那双眼眸,却真的,透着淡淡的笑意,似是安抚,又似只是熟人之间打个招呼。

“殿下还未离宫么?”殷如歌率先问道。

“想着殷大小姐也要出宫,便等着一块儿走了。”司徒易峥语气亦轻缓。

“哦。”殷如歌似乎是有心事,罕有地没有再接话。空气里流动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青蕊静静地和绥峰自觉地退后了几步,让殷如歌和司徒易峥二人先行,说些悄悄话。

“殷大将军今日如何?”司徒易峥心里憋了一肚子话要说,可临了临了,却也只是问了这句话。话问出口,司徒易峥便懊恼地皱了皱眉,平日里也不至于如此不善言辞,分明心里有大事要问,临了却如何也问不出口——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服了解药,这几日已经好多了,今日起来走动了许久,气色也恢复得不错,”殷如歌顺着司徒易峥的话,头一次这么认真又走心地回答他的问题,不带半点敷衍,然后她看向司徒易峥,“倒是王爷,爹醒来后娘亲才偷偷告诉我说,王爷为了稳住父亲心脉,损耗了许多真气内力,听闻王爷腿疾未愈,这两日怎么样了?”

殷如歌也不是傻子,当日绥峰忽然在殷家那样情绪化,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她来不及觉察的事情。当母亲告诉她这些时候她便知道了,定然是司徒易峥偷偷输送真气内力之后加重了腿疾,又不肯说出来,才惹得绥峰那样生气的。

可惜等她反应过来以后,司徒易峥忽然回府。再回想当日她去请司徒易峥之时,司徒易峥便是在泡药浴,想来那时候便是司徒易峥腿疾恢复的关键时期。前段时间略有传言,说是司徒易峥的腿有望痊愈,可是后来这消息便不了了之了。她还以为那是谣传,可是如今想来,也许,真是因为她的事才耽误的。

司徒易峥轻笑:“果然还是瞒不住殷大小姐,不过殷大小姐不必担心,休息了几日已然无恙。本王自己便是医者,自然不会让自己吃亏。殷大将军若是情况渐好,便是我天盛之福。”

见司徒易峥仍旧打着官腔,跟在身后的绥峰急得恨不得自己上去替自家主子回答——别说是绥峰了,连司徒易峥自己都有些想抽自己。分明,此刻殷如歌不再如平日里冰冷,分明,他本可以不这么说,甚至可以借此机会顺势拉近两人的距离,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殷如歌突然这么温柔,他忽然就有些不习惯,他就下意识地想要拉开些距离……

难道……是单身太久了?

“那就好……”看得出司徒易峥语气里的距离感,殷如歌便也收了难得的关心。也是,他自己就是闻名天下的医者雪庐公子,他给父亲输多少内力,又能多久恢复,也许早就计算好了的,她瞎操个什么心呢?

看着殷如歌收回她关心的目光,司徒易峥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多好的增进感情的机会啊,就这样,一念之间就错过了。那关于喜塔腊求亲的事,他还怎么问出口?

空气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

皇城里因为殷如歌这波忽如其来的被和亲而炸开了锅,彼时驿站里,喜塔腊王子和张佑也正面对面坐着,神情看起来都有些焦灼。

“我看天盛皇帝根本就不会同意这件事,”喜塔腊一向是个急性子,“上回天盛太后寿宴,要不是发生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早就该听你的话直接提亲了,免得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

喜塔腊言外之意张佑懂得,倒不是说天盛皇帝同不同意,而是后来殷家发生那么多事,天盛九皇子司徒易峥同殷如歌似乎走得很近。加上本来两人自小就相识,到时候殷如歌不想嫁,以司徒易峥为借口来驳回这个和亲的请求,也不是不可能的。

“凡事先来后到,有时候还真就讲究一个机缘,”张佑倒是没有喜塔腊那般着急,仍旧慢条斯理地给喜塔腊讲道理,“其实王子也不必觉得咱们提这事提晚了。咱们此事提出和亲,其实也是稳住天盛皇帝,好让天生皇帝不会因为寒夜之事加罪于殷大小姐。她那般聪明一个人,不会不知道咱们在送她人情……”

“其实人不人情的我倒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这婚事到底能不能成?”喜塔腊关注的点与张佑并不相同。

张佑默了半晌,有些无奈。谁晓得殷如歌竟有这般魅力,仔细算起来殷如歌和王子总共也就打过三次照面,一次杀了王子的马,第二次上门赔罪,第三次便是在太后的寿宴上大杀四方,不仅连破想要陷害她的皇后等人设下的迷局,又挑下十二公主的准驸马阮一贤下马,简直不可谓不威风——哪怕王子回来之后就被天盛皇帝软禁,王子也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殷家,关注着殷如歌的动向,嘴里天天念叨着殷如歌,着了魔一样。

若不是日日陪在喜塔腊身边,也的确见识过殷如歌的厉害之处,他真会以为殷如歌是一个什么妖女,什么都没做就把王子迷惑成了这般模样。

“王子莫急”,张佑想着稳住喜塔腊要紧,“此事天盛皇帝就算想要回绝,也要有个适当的理由。虽说天盛九皇子同殷大小姐自小就认识,如今坊间也将二人的事传得是沸沸扬扬的,但这故事的主角,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主动承认过这些事的。而且据我所知,其实当日殷大小姐带往药王谷的那个香囊,里头所写的‘非卿不嫁’,也许并非是殷大小姐亲笔,而是另有乾坤。”

“另有乾坤?”喜塔腊却不曾听闻过这件事。

“其实说起来事情也简单,”张佑摇头晃脑地道,“不过是一个她爱他,他不爱她,他爱她,她又不知道爱谁的故事……”

“什么他她他她的,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呀。”喜塔腊最受不了的便是张佑这等故弄玄虚的劲儿。

“王子莫急,听我细细道来,”张佑捋了捋胡须道,“其实就是,天盛十二公主司徒雅琴得知驸马后问题,又得知殷大小姐要前往药王谷之后,便写了一章张‘非卿不嫁’的纸条,托殷大小姐带往药王谷给自己的皇兄,告诉天盛九皇子,其实自己心里已经有别人了,让九皇子速速回京,把自己从这个包藏祸心的准驸马手里救出来……”

喜塔腊想了一想,总算是想明白了,但又疑惑:“那这个‘非卿不嫁’,如果是十二公主给九皇子的,那也说不通啊。难不成,这个十二公主爱的是自己的皇兄?荒唐!”

“非也!皇子有所不知,此‘卿’非彼‘卿’,其实这十二公主所说的‘卿’,是当朝大理寺少卿董少卿……”张佑摇头晃脑,为自己能参破这当中的玄机而有些得意,“不过想不到这个十二公主人称小辣椒,竟然有这样弯弯绕绕的聪明头脑,啧啧,不简单呐……”

喜塔腊这下更明白:“哦,所以这天盛九皇子是为了给自己的皇妹做掩护,才不敢将真相公之于众的?”

“正解!”张佑笑道,“所以,如果到时候天盛拿九皇子出来做挡箭牌,咱们就把这件事拿到天盛皇帝面前一说,为了皇家的颜面,只怕天盛皇帝也不得不答应咱们的求亲啊……”

“妙!实在是妙啊!”喜塔腊顿时喜得拍大腿,“还是先生想得周到!可是……”

下一刻喜塔腊忽觉不对:“可是如果对方反将一军,为了保住十二公主的名声,更得撮合殷如歌和九皇子的婚事,那可如何是好?”

“王子莫急,”张佑捋着胡须,缓缓地道,“王子难道觉得,这样的丑事,如果咱们不提,天盛会主动去捅破吗?既然他们不敢捅破,那么必然成为咱们到时候谈判的筹码。若是到时候他们仍然一意孤行,咱们倒也可以翻脸不认人,和谈自然崩裂。天盛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给一个公主扫清后路,而是为了和谈成功。如此,无论怎么算,都是咱们的赢面大些。”

听张佑这么一说,喜塔腊忽觉求亲成功在望,便笑呵呵地道:“那便再好不过了。明日便是殷如歌的生辰,正好,趁机去见见未来媳妇儿!”

张佑看着喜塔腊红光满面的模样,捋着胡须的手却顿了顿。其实别的他倒是不担心,就是担心殷如歌自己,会出些奇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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