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方丈坐在轮椅上,被顾腾嘉亲自推了出来,停在赵然的身边,冲黎大隐抱拳:“黎院使,老朽准备走了,冒昧打扰你们谈话,特意来向黎院使告别,感谢黎院使这么多年的照拂。”
黎大隐看了看左边轮椅上的赵然,又看了看右边轮椅上的庄方丈,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冲庄方丈点了点头:“老庄,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
又冲赵然道:“我先回后山了,看看郭真人和老师如何了。”
赵然本想跟黎大隐一起去看望陈善道,顺便找个机会跟郭弘经交流一下,但想起前天晚上和许云、武阳钟的谈和,决定还是算了,适当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
目送黎大隐离去后,赵然问庄方丈:“老方丈身子骨还好么?我观老方丈有些体虚,回去以后还是尽量多起来走动走动,有人搀扶着走也行,不能总坐在轮椅上,坐久了腿脚就废了……来,我给老方丈号号脉……”
庄方丈瞟了一眼赵然的轮椅,笑了笑道:“好的,回乡就尽量走动起来,主要还是上回逆齐王闹的,把老朽气得不行。这次回乡,不再过问那么多烦心的事情,应该会好很多,有生之年品品茶、下下棋、喝喝酒,这样的日子,老朽期盼过很多年了,如今终于实现了。”
赵然问:“老方丈仙乡何处?”
“不远,松江府的。”
“家中可还好?”
“还好还好……对了,赵方丈,我有个表兄自海外回来了,漂泊半生,想回来养老。我听说需要在道录司挂籍,办修行证?”
赵然解释:“不须担心,办了以后,肯定好处不少。你老可以让他考虑考虑,若是想办,尽管来找我就是。叫什么名字?”
“老朽这表兄姓王,名成羽。”
“行,记住了。”
闲扯了几句,庄方丈向赵然主动提起当年在修士不得履任十方丛林草中持支持立场的事:“是老朽糊涂了,只想着有修士入十方丛林后,不好伺候,便同意了景致摩的建议。这几年反复自省,总是内咎得很。尤其是看到两年来修士接任方丈之后,信力的大幅度提高,惭愧到无地自容。老朽在这里向致然赔罪!”
说着,深深欠身,向赵然抱拳致歉。
赵然连忙虚扶:“老方丈何出此言?理不辩不明,事不践不行,其实当年我自己也把不定主意,不知结果究竟如何。”
庄方丈道歉之后,一驾马车从侧门牵了出来,庄方丈被抬了上去,掀开车帘冲赵然和顾腾嘉挥手:“致然、腾嘉,若是有暇,可至松江来寻老朽,老朽煮上一壶梅子酒,与二位共饮。”
马蹄哒哒、车轮碌碌,庄方丈就在众人面前慢慢下了山路,隔了良久,众人才回过味来一般,向文昌观内返回。
顾腾嘉感叹:“一个时代结束了……”
赵然:“嗯?你这话……”
顾腾嘉一笑:“向方丈学了这一句后,始终记忆犹新,今日触情有感,觉得特别贴切。”
“我说过吗?”
“前月奉天殿廷议之后,方丈你曾经这么感叹过。”
“……”
“方丈?”
“啊,都说了要给老庄号脉的,结果忘了……”
“咳,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