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子不语怪力神,偶尔迷信一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这边两个人在为称呼问题有来有往,那边屈世途守着琉璃仙境,茶已经又凉了一壶。
北域藏龙岗往西而行,有一条水域支流并无名称,因为水色浑浊而被当地的人称呼洪河。这场以逸待劳埋伏中唯一生还的魔将别见狂华半途伤势发作,在太阳升起之时倒在了河水流经之地。
不久之后,有一名提着木桶的灰衣书生前来河边取水,一眼便瞧见那倒在石头堆里的黑衣蒙面伤者。这书生形貌儒雅,五官端正,衣着打扮有些寒酸。这书生停下脚步,神色深思,对异度魔界也算有几分了解,更别提魔将身上所中之招更是被他所熟悉。但是魔,显然还活着。犹豫思索片刻,书生丢下木桶,俯身将魔将扛上了肩,就这么一路又走回附近山下那处独门独院。
小院距离附近唯一的村落并不太远,屋舍后方被竹篱笆圈了一块地,一身白衣的道者正手持拂尘,坐在篱笆旁边调息养伤。剑子仙迹听见脚步声抬头,略微打了一个招呼:“付乐书,你散步回来了。”
也不提水桶。
在这边寄居的这些日子,剑子仙迹已见过这位将自己从险境带回的书生丢三落四许多次。反正仙姬姑娘一会也会去河边洗菜,总是能捡一些零碎回来的。
琴思弦动·付乐书,孚言山剑术最好的第六弟子,在变故之后继承胞弟付诗礼的遗志,决定趁年轻去走遍天下,已离开山门百年之久。不知不觉间曾经的俊秀儒者就变成如今这样邋里邋遢的中年书生模样,整日腰里别着一副破纸扇,大概儒门的礼仪讲究已经忘记一大半。
付乐书抬手卸下别见狂华,啪嗒一声将人扔进树下沙池里。
原本正襟危坐在沙池便苦练一手狗爬字的鹤氅道人黑发木簪,抬头瞥过来一眼,随即皱眉:“魔气?”这道者看上去要比付乐书年轻得多,神情中自傲未脱,眉目清冷,腰里别着银丝拂尘,还有一支用来画符的笔。他用来练字的却是一根树枝,就这样在沙池里划拉。因为外人的干扰,原本划出的字迹已趋模糊,但可以看出其中方方正正的部分。
凌摩穹空令神宵,目前与付乐书同居的道门之人。
两人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在剑子仙迹看来这一儒一道十分有趣,让他怀念起昔日与好友疏楼龙宿刚刚相识的日子。
付乐书转身找水洗手。
那边鹤氅道人以手指夹住树枝,暗合剑势,打算一剑帮落入沙池的魔人结束性命。堪堪一柄破旧折扇及时而来,架住这致命一击:“小子,你是否该尊重一下本儒的成果?”
“乱捡东西!”之前的剑子仙迹也就算了,这回的魔算是怎么回事!令神宵一扫阔袖,眉宇不动,指尖树枝坚持向前。付乐书反手以扇做剑,将树枝上蕴含之剑意尽数卸除:
“魔也是一条性命,出家人不该慈悲为怀么?”
“咳。”剑子仙迹纹风不动,出言纠正:“是修道人。”
那名鹤氅青年一身道门气息纯正,显然有些出身,但平时沉默寡言,不似付乐书这般三言两语就将自身来历掉了个底。当然这也是剑子仙迹鼎鼎大名受人信任的原因。
“修行人莫要这般戾气深重,当初嗜血者之乱,吾可不是在野外捡回了你。”付乐书已收起纸扇,低头看着竹制的扇骨出现一条白痕:“扇子倒是便宜,为补偿,罚你去写五十张大字。”
写大字,可不是沙池里胡乱扒拉两下就能应付过去,每一张需端正态度,按要求字还要有风骨。
“哼!”令神宵道:“救虎为患,你会后悔。”
“救了你本书生已是时常陷入后悔了。”付乐书摆摆扇子,转身看了看沙池中被之前剑气击落面具的魔:“……剑子,可否劳动一下贵眷仙姬?”
这恐怕还是个雌性,确实是捡魔捡得不太妥。
仙姬姑娘是在次日沿着一路打斗痕迹啼啼哭哭来到洪河水畔,看上去原本正要在河边替剑子仙迹烧纸,就被每日散步的付乐书顺路捡回家。书生盯着别见狂华,心中揣测为何出招之人一式君子风竟然未曾取下这魔性命,莫非是另有缘故?如若不然,刚刚令神宵那一剑就任凭其刺下去了。
此时别见狂华其实已经醒了,但不知为何人无法动弹。“昨夜风声大作,究竟是何缘故,也许可以从此魔人身上得知。”剑子仙迹起身道:“嗯……”
两人同时听见前院传来剑子仙姬娇柔呵斥之声:“什么人!?敢擅闯仙姬别院?”
付乐书动作一顿,仙姬……别院?
剑子仙迹眉梢一动,有人到来?
便听疏楼龙宿的声音道:“敢问剑子仙迹可是居住在此?吾受人之托,前来观视吾友之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