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鼓雷峰。
每当天狐妖僧再往前一步,就会在自己的脚下堆砌更多鲜血的颜色。
不过是一条简简单单通往山上的石阶,却在袭灭天来踏入的第一步时起,在焚天之炎毁去山门界碑的那时起,就已经化为了众僧之不归路。
“星虹·雪柳·狐刀斩!”妖僧以剑行刀法。
巨大的白狐在刀气出现的刹那已被魔剑冷锋染成血红,青邪的魔气更是自前方一步踏入的黑兜帽魔者手持之念珠向前方笼罩——“魔念邪念,生自众生贪渎自私之身心欲念!”赤红念珠一旋,回归袭灭天来之手腕,眼前本欲问责的数名僧人身躯陡然僵立。
继而刀气狐影掠过,数僧者头颅冲天而起!
但僧人在那之前已是失去性命,身躯如同枯柴向后纷纷到底。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像是震撼了整个云鼓雷峰。多少年,这佛门执罚之地隐藏了自己,几乎遗忘了世间纷争……
首先被惊动的是扫禅山门处职守之僧侣,接着是勾陈山径往上证佛塔,今日在此处值守的明慧殿主。
“嗯?”法丈轮王猛然睁眼,心中难得产生意外的感觉。
最外围的护阵幻境已是被人踏破,感受到外来寒风之威胁,拥有守护之职的拳僧与棍僧已然现身,各带十数金刚罗汉,气势万千前去擒魔。
佛门有金刚业果,练有刀枪不入之不灭金身,第一时间双方在勾陈小径之末端接触,猝不及防天狐妖僧反受熟铜棍阵镇压,创世之锋叮当掠过众僧,剑风锐气反被弹回,将四周山崖石壁削得碎石四散!
“进犯山门,饶你不得!”
佛有金刚怒目,佛有雷霆降魔,明慧殿下,横练金刚手持金杵,怒然啸声冲向黑兜帽的魔者。
魔者神态稳然,单手持念珠,并指已是列印在心,有一瞬间,袭灭天来之神情似是一丝佛者垂眸之慈悲,但那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唇,却又像是在告知众僧并不是那么回事,“悲乎,哀乎……圣念,佛念,不过是生自众生逃避受刑之悲哀赎念。”
一句句一声声,出自魔口,听入佛心,一如红尘万念于一刹间滚滚而来,一时之间不少僧人骤然怔忪,继而气血翻腾。
也就在这一瞬,“鸟语,人言,但中原之佛士,皆不如妖僧心头难解之一血!”被罗汉伏魔阵法一时镇压住的天狐妖僧像是听闻什么极为好笑的话语,银面具下骤然爆发疯狂之笑,突然一掌自击心口,神情陷入恍惚,一口极为瑰丽的殷红血液便由妖僧唇边滴入土壤,无形之毒气刹那向外界而蔓延!
刀剑无伤吗?
那用毒好了。
妖僧本非本相,他本就与佛门无关,伏魔的阵法对昔日巫教至邪并无用处,一掌击落,已是震荡了体内曾被敕毒开启的机关,被封锁的百脉刹那荡动真元,也荡动了被强行封入五脏骨骸中的红尘至毒。
用毒吗?
那杀戮好了。
骤雨生并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让自己彻底得罪三教。只不过忽然之间,当魔剑创世彻底沾染上僧血的那一刻,他隐约感受到某种升华。
眼前众僧纷沓而至,一如佛土化入无间,而魔剑所划开的世界,便将是传闻中的寒冰地狱。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像是杀戮已不再是杀戮,而是某种超脱,手中金色泛黑的剑锋也已不再是剑锋,而是命运,是因果,是注定!他的剑,本就是一味斜风细雨中偏之又偏的剑中之毒,他的人生本就是一味执着狂念中彻底毁灭伦常的红尘之毒。
像是一时恍惚,天狐妖僧毒已出手,而堪堪拄地的魔剑创世同时在掌心旋转,刹那爆发出无边寒意,甚至一度影响到了隔壁袭灭天来的战局。
那正是能让灵魂为之冻结,让罪孽不得超生的寒冰地狱!
‘有哪里不对吗?’
并没有啊。
天狐妖僧本就是摘自他性格中的一部分,所思所感与本体不同又有什么问题呢?哪怕当真失控,真就杀戮过度,叹一声无奈又会被善良的人所原谅。然而被骤雨生忽略的是,他此时所领悟的所谓“升华”,根本已是偏差了单锋三境之感悟,这份“升华”实际上是出自他手持魔剑之无形共鸣。
一朝踏错,魔剑依然是魔……也许正是一柄隐藏甚深,藏有人生死亡大恐怖的真正魔器。这柄以黑为主,仅有剑柄往下过度一丝金芒的冷锋之剑,已在试图渐渐带领此任的剑主踏上一条违逆人性之道路。
玄之又玄的感应让人欣喜发狂,单天狐妖僧脸上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只能从其慢慢削弱了杀意的剑锋上窥其究竟。这里到底有多少僧众?这里到底还剩多少僧众?杀意一时收敛,却让眼前地狱越发冰寒刺骨。承受波及的罗汉铜棍寸寸冻裂,凡人之躯寸寸冻裂,殷红的血液在流淌的瞬间已染剧毒,向外蔓延的时候,也在一寸一寸毁灭佛土生息。
与袭灭天来正在对掌的横练金刚只觉得脚底发痒,这僧人猛一低头,心寒胆裂,继而惨叫不绝于耳。
在第一时间,袭灭天来已察觉不对,直接御气腾空,手持念珠腾生青红业火,将隔空而来的寒气尽数焚毁。
大地之上,那寒冰地狱,甚至于远离这处战场,仅仅被毒所波及的更远处,来支援的僧人,尚未脱离大地的僧人双足皆然裸露,皮肤一寸一寸皱裂,无声无息只有白骨支撑身形,再然咔嚓断裂。